傢伙們。沒有口令,也沒有咒語能使我轉開;為他們露出一個秘密通道的入口或者隨便什麼被隱藏的地方。
很遺憾,我不會動;也不會說話。我的心性和我的軀體一樣冷硬。我沉默而安靜地在這裡佇立了一千年了,看見和聽見了一些事情。
我是霍格沃茨的一面石牆。
我所處的位置不好。你知道;對於一面牆來說,理想環境應該乾燥、寧靜;人跡少至。我羨慕那些城堡西面的牆們;他們的石縫裡偶爾有一點青苔,但也沒什麼;高的地方就能照到陽光了。處於這樣的好地方,我毫不意外他們一閉眼就能睡上十年。那些外圍的轉角、因為樓梯惡作劇而使人難以到達的暗處也相當不錯;甚至連溼乎乎的地下隧道也勉強可以接受,起碼那裡並不太吵鬧。
然而我卻是校醫院的一堵牆。走廊裡的所有動靜都會打擾到我,醫療室裡的聲響也一樣(當然了,我們牆都是有兩面的)。本來他們在校醫院裡的牆面上遮了掛毯,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上面破了個小洞,這下我能把每個生病的學生和掛著白簾的病床看得一清二楚了——真夠不幸的,從此我平均每三個月就要被驚醒一次,再沒睡過一個好覺。
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吧,抱歉,我記不大清了——別指望我的記性。畢竟你不能要求一塊石頭太多。
總而言之,接下來我所說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排遣無聊的無聲自語而已。
這一天我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走廊裡安靜得就像夜深人靜。沒有那些莽莽撞撞學生衝來衝去真好,那些搗蛋鬼不知道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想再睡一會兒,卻突然發現一道影子正投在我身上。
我以為那是個女幽靈,但很快我就確定了這不可能,幽靈們是沒有影子的,儘管她的臉色蒼白得和那些死魂靈一模一樣。她就站在校醫院門口,手指在身前絞在一起。
這本來也沒什麼,只要她不妨礙我睡覺,一切都好說。我正準備重新陷入為期一個月的睡眠中去,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急促地從走廊盡頭向這邊響起。
那幽靈似的女生急切地轉過頭:“你來了!”她疾聲說,“到底怎麼回事,裡德爾?我們正好好說著話,他突然就臉色發白地捂住胸口,全身抽搐地把人嚇壞了,你——”
她停下了,這不奇怪,因為迎面大步跑來的那個人的臉色實在太可怕了。被她稱呼為裡德爾的那個人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一頭黑髮。假如你信任我的品位的話,我得說他長得十分俊美——如果不是面部肌肉痙攣使他的臉頰微微抽動,我打賭他會更好看。真的,好像有把火在裡德爾體內把他燒乾了似的,他的眼睛一片血紅。
我突然不太睏倦了。
“你不能進去!”那個女生臉色蒼白地說,“龐弗雷夫人正在——”
“讓開!”裡德爾毫不客氣地厲聲說,他腳步不停,朝門口走去。
假如我透過掛毯上的小洞朝醫療室裡看一眼,說不定就能看見校醫院裡發生了什麼,但我沒必要現在轉移注意力,因為門開了。
龐弗雷走了出來。真奇怪,她看上去好像快哭了似的。
“這簡直是……殘忍的梅林啊,”她的嘴唇顫抖著,來回看著那個黑髮姑娘和裡德爾,“誰也想不到第三次發作會這麼……這麼突然……布萊克,”她抹了抹眼睛,看著那個黑髮姑娘說,“謝謝你把他送來。”
“什麼第三次?”那個叫布萊克的女生焦急地問,“比利還好麼?他到底怎麼了?”
她恰好問出了我的疑問,我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這一切——裡德爾死死地盯住龐弗雷,好像要用灼灼的目光把她燒出兩個洞。
龐弗雷走過去摟住了布萊克,她的哽咽和眼眶裡的淚水已經很明顯了:“哦好姑娘……”她抬頭看了看裡德爾,十分費勁地把後一句話說完,“他走了,裡德爾。他的靈魂……離開了。”
聽上去這像表達死亡的一種婉轉說法,我以為裡德爾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因為看上去毫無疑問,那個剛剛死亡的人(請允許我這麼揣測)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儘管裡德爾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但那剛剛還死氣沉沉的、絕望的黑眼睛裡竟然猛地迸出一點光亮。他緊緊抿著嘴唇繞過站在門口的龐弗雷,像是再也不能容忍浪費一點時間,直接衝進了醫療室。
布萊克也想跟進去,但龐弗雷及時制止了她:“讓裡德爾單獨去看看他吧……”她說不下去地捂住嘴巴,然後反手關上了醫務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