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微微抬頭,直視著那雙泛紅的黑眼睛:“假如你所說的‘格蘭芬多式的勇敢’不是指愚蠢的話——”
“是。”湯姆眯起眼睛,簡短地說,“你知道我就是那個意思。”
比利覺得自己的咽喉一陣痙攣,他乾脆閉口不言,等著湯姆的暴跳如雷。
然而出乎意料地,湯姆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急躁,他的聲音更輕了:“所以你也從來也沒想過,如果你的靈魂真的整個從身體分離,又會怎麼樣?”
“我看不出來這和我們剛才討論的問題之間有什麼關係。”比利乾巴巴地開口,他的嗓音沙啞得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出來了,“只是我作為你的朋友——”
湯姆用一聲輕蔑而短促的嗤笑打斷了他:“朋友?”
周圍的火炬和壁爐中的火光猛地跳動了一下,燃燒得更為駭人了。
比利抿起了嘴唇。不知為什麼,儘管他幾乎已經能判斷出湯姆接下來要說的話,卻還是由衷地希望那些話不要太刻薄。他不得不承認,他對湯姆的感情讓他對那種裡德爾式冷酷無情的承受能力越來越低了。然而湯姆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在讓他忍不住微微顫抖。
“朋友?”那個高個子男孩兒慢吞吞地重複了一遍,他的黑眼睛還是泛著紅色,但卻十足地冷峻,“既然你已經判斷出了你的靈魂脫離身體都對我毫無影響——是啊,我們都承認這一點——那麼你怎麼還能毫無羞恥地認為你有做我朋友的資格?”
——這些話的殺傷力實在太強了,比利後退了兩步,覺得自己的胸口不知被什麼重錘著,而湯姆那些被拖長了尾音的字句簡直不亞於一個鑽心咒!
他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裡,覺得耳邊轟轟地響著,心裡有些拿不準究竟是該掏出魔杖和湯姆好好打一架,還是該直接摔門而去。不知什麼時候起,那摞在地上的一大摞圖書已經散落在地上,那些服用了未知魔藥的生物在書頁的插圖上,以各種各樣血腥的形態痛苦地掙扎扭動著。
“這種無謂的爭吵實在令人失望,”湯姆突然猛地背過身,不再看比利的表情,他挺拔瘦削的肩膀繃得筆直,聲音又冷又硬,“到此為止吧。這是我的禁閉室——出去,斯塔布斯。”
比利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向外走去。他關上門,眼前幾塊兒紅色的掛毯簡直讓人發暈。他想要抬腳的時候一個趔趄,原來他的腿早已經麻木了。
“喂,斯塔布斯。”
——似乎有人叫他。
比利靠在石牆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費勁地抹了一把臉,轉過身來。被他不小心拽了一下的畫像憤憤不平地抗議著:“嘿,小鬼!當心點兒,我差點兒被你揪到地上!”
對面站著的那個人有一頭耀眼的鉑金色頭髮,阿布拉克薩斯帶著不卑不亢的微笑斜靠在牆上:“嗨,小斯塔布斯。”
比利勉強打起精神看著他:“下午好,馬爾福。有事麼?”
“嗯——大概有點兒事。”那位馬爾福家的公子哥兒歪了歪頭,他就像有軟骨病似的永遠站不直,屈著右腿,一手插在長袍的兜裡,“當然,我本來只是偶然路過而已。假如我聽見了什麼的話,那實在是因為你們的聲音太大了。”
比利直勾勾地盯著他,覺得太陽穴直跳。
“你看上去好像想要揍我了似的。別掏魔杖,剋制,斯塔布斯,剋制一下。”阿布拉克薩斯滿不在乎地一笑,“說真的,你還沒見過他發脾氣吧?”他一邊說一邊朝禁閉室抬了抬下巴。
比利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這麼說你見過?”
“當然,雖然他一貫都表現得挺像個好人似的。哈,也只有赫奇帕奇的人才完全看不出來。”阿布拉克薩斯聳了聳肩,他那張挺好看的臉上滿是饒有興味的微笑,“哦——或許我應該換個說法:他只是從來沒對你發過脾氣吧?”
比利覺得自己的神經跳動著,這讓他的頭猛地升起一陣疼痛,他忍無可忍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就一句話,”阿布拉克薩斯直起身,慢悠悠地從比利身邊走過,腳步相當輕快,“他脾氣不好,暴怒的時候從來都是疾言厲色,可從來沒有這麼輕聲細語過——你大概應該想想,是不是他這次除了生氣,還有點兒別的情緒。”
“謝謝你的建議,”比利聲音乾癟地說,“但採不採納在我。我沒工夫探索全年級最受歡迎男生的精神世界,還是把這工作留給每三天就要給他寫一封情書的那群二年級女生吧!”
這場週六下午的爭吵來得像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