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王將的前面。
“父親,這才是威脅。”
赤司慎一郎看著棋盤上那一抹紅,深深吐了一口氣,似乎在壓抑著什麼:“這就是你對生你養你的家族的回報?僅僅為了一個紫原敦?為了一個一無所用的男人,你要和所有人為敵?”
“如果敦一無所用,您就不會動用山口組的力量,硬是把他從日本逼走。”赤司微微前傾,緊緊盯著和自己一樣的紅色雙瞳,“敦的能力你很清楚,而且這一切也不僅僅是為了敦。”
“他做不到。”赤司慎一郎握緊了拳頭,想起了兩年前那個人離開之前憤怒而陰沉的眼神。
“我阻止了他。”赤司說,“撤回你的人手,不要再試圖惹怒敦,也不要試圖惹怒我——我說過,我生氣了,雖然我不準備報復什麼,但是,父親,我的氣還沒有消,母親的事情,敦的事情,徵十郎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你破壞得夠多了。”
“相互怨恨的人不應該生活在一起。”赤司說,“很顯然我無法把您從赤司家趕出去,那麼離開的只能是我。”
赤司慎一郎緊緊盯著兒子,神色不明。
“父親你為了一個死去的人在折磨我,折磨自己。”赤司說,“很遺憾真田阿姨死了,但敦還活著,我還活著,其他人還活著。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但是我還活著,敦還活著,我不會讓您的執念繼續傷害我和我身邊的人。父親,您得不到幸福,不代表我也不配得到,如果你心中有怨恨,發洩的物件也不應該是我。無論是期望,還是不滿和怨恨。您所承受的不公平,不應該在我身上找回。”
“美雪是無辜的。”赤司慎一郎沉默了很久才說。
“敦也是。”赤司說,“我也是。”
“你不是。”赤司慎一郎否認,“你是五十嵐千代的兒子。”
“我也是您的兒子。”赤司垂下了眼簾,看到了右手上早已結痂的傷痕,“雖然您不在乎。”
雨又下起來了,打在庭院的喬木上,發出一陣亂響。
“我無意與您為敵。”赤司說,“是您把我當成了敵人,您喜歡徵十郎,因為他像您,討厭我,因為我像母親。而我創造徵十郎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潛意識裡很希望能得到您的歡心……您是我的父親。”
赤司慎一郎和服裡的手指一動。
“我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讓一切停下。”赤司說,“我的想法,和二十四年前的您是一樣的,我會負起我的責任,但我也無法放棄我所愛的人。”
“愛?”赤司慎一郎笑得很怪,“你真的愛紫原敦?如果你真的愛他,我的計劃不可能會成功。小徵,你有多希望被愛,就有多害怕被傷害,你看,你把自己保護得多好,連徵十郎都死了,你還活得好好的。”
這次沉默的是赤司。
“你連千代都不愛,你知道她在敷衍你,你還是粘著她,因為你害怕,你害怕自己一個人,你害怕被丟下,你喜歡紫原敦只是因為你能完全控制他,因為你有把握他永遠不會拋棄你,就算六年前紫原敦死了,你也會找到代替他的人,小徵,你不愛紫原敦,你愛的是那種被守護被珍惜的感覺,你甚至不希望他長大不是嗎?希望他永遠是小孩子,永遠把你放在最中心的位置,難道你不是在操控他的人生?以愛的名義?還是保護的名義?赤司徵十郎,由始至終,你愛的只是你自己!”
赤司慎一郎一掌拍在桌上,喘著氣說了下去,聲音裡帶著尖銳的東西刺進赤司心裡:“連徵十郎都是為了保護你而創造出來的,我要對付你的時候他維護你,他因你而生,為你而死,對了,他的人格模板是我吧?是想得到所謂的‘父愛’嗎?真可憐,真可憐不是嗎?小徵,你就這麼軟弱,非要人把你捧在手心才能活下去嗎?赤司家怎麼就養出了你這樣的繼承人!”
赤司低著頭,沒有說話,一時間書房裡只剩下赤司慎一郎急促的呼吸,和門外淅瀝淅瀝的雨聲。
從這個角度看不清赤司的臉色,只能看到他的頭頂的兩個發漩。但赤司慎一郎能很清楚地想象齣兒子的臉,微微上挑的眼角,堅定而認真的眼神,遺傳自那個女人的精緻五官,非常熟悉。
對,這也是他的兒子,一個完全不像他的兒子,說話的樣子,微笑的樣子,吃東西的樣子,都像極了那個女人。
多麼討厭。赤司慎一郎想,憐憫地看著對面的青年,又多麼可憐。
真的,太可憐了。
和我為敵,太可憐了。
很久以後,赤司低著頭,小聲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