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黑爺。我喜歡和我相似的人打交道,只是我更喜歡掌握主導權,”
他忽然溫柔下來,收回手露出看似恬美的笑意:“所以,有些事您就不要這麼……自作主張。”
黑瞎子聞言微微一笑,他指腹掠過耳邊適才被氣息灼得微暖的面板,半是挑釁地眯起眼——隔著黑紗:“主導權是麼?”他不無輕浮的站起身抬起那張微微一肅的臉孔,笑容溫柔卻透出涼意:“小九爺,我和您相似的地方在於面對一切,我們都有種……瘋狂的任性和對利益敏感的嗅覺。您瞧,您現在不就是隨著我的意思,聽話地衝我揮舞著您的小爪子嗎?”
☆、第叄場 天燈微涼
新月樓內絲竹聲綿柔化骨,執著絹扇的紅衣女子曼聲吟唱春閨幽怨,京城新貴懷揣著各自心事緩緩而入。彼時場地早已佈置妥當,流光搖曳,無端淌出略顯莊重的氣氛,伶人見人已陸續到場,便欠身離場,只餘下偌大戲臺中央一張雕花矮桌在透亮火光中隱隱折射出柔美的光暈。
解雨臣緩緩拾級而上,目光掠過被挽起的暗紫色鵝絨幕簾,驟然生出似曾相識的感慨。眼前如是掠過水袖飄逸,胡琴流暢音色,眼角黛色油彩,鳳冠上那粒小指大小的南珠如月寧柔,只是可入戲如畫的年月終究一去不回。每逢再度步入此處都只覺祭奠。
坐定時刻,一旁青瓷膽瓶上垂落一朵開敗的芬芳白花,硬挺花瓣上生出暗黃斑痕,綿軟無力的花枝透出鬱郁墨色,水盆裡則養著幾塊卵石,無端透出蕭瑟之景。他輕嗤一聲,斂衣坐定在靠右的座位上,甫坐下,陪在身邊的黑瞎子便將手擱在肩膀上,半俯□道:“小九爺,這兒是您地頭,凡事我做的出了格還請您多擔待著點兒。”
聞言解雨臣回眸看了他一眼,挑著眉示意夥計倒了杯茶過來才不急不慢道:“黑爺,這個地方我惹不起。不必說是你,就算是我親叔叔在這裡犯了事我也只能大開家門把他送出來。”言罷抿了口茶,才靠在椅背上漠然道:“新月樓賣主素來秘密,今日裘德考堂而皇之,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白。我也只是隨著他擺的的場子走一回戲罷了,凡事先考慮為好。”微苦的茶水在口中慢慢迴旋出淡淡甘甜,他微闔上眼,已然是休息的模樣。
黑瞎子依然站在他身後,懶洋洋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指尖只是順著椅子上木質的紋路輕輕勾畫,全然不覺眼下情勢的劍拔弩張。只是隱逸在薄紗後辯不真切的眼眸依然深幽,引入解雨臣手中平靜的茶麵。
他並不喜歡黑瞎子,也不信任他。只是那日與他相見時這個人難以忘懷的個性令他熟悉亦感同身受。若說第一眼黑瞎子自命看透了他,那他也可說自己從他落子時唇邊弧度的張弛窺見某種相似的痕跡。所以今日帶他來,也是並未加以思索便決定的。
臺中央一切都已妥當,此刻才走上來一個衣衫利落不同於尋常裙裳的美豔女子,站在臺中央便十分打眼,映得她眉眼間颯爽的味道愈加動人。她輕輕叩了叩手中的一對金鈴,便開口道:“各位爺,拍賣就要開始。若是沒打算的還請先離場。諸位可分發名冊了。”她的聲音在拱形四壁裡一漾,在挑高的穹頂裡迴轉的極其清晰。
聞聲不多時,就有夥計進了廂房。奉茶的人見到解雨臣的一瞬到底還是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問了一句:“小九爺?您這是……”
“爺今日坐在這兒。”解雨臣彼時睜開眼,目光在燈火璀璨的三層坐席上不著痕跡地掠過,最終停頓在一旁的夥計臉上,透出些許輕蔑的嘲諷。
手邊微涼的茶碗被撤下,換上香氣沁脾的碧螺春,茶色瑩綠如上好翡翠水色一汪。花名冊在擱在墊了硃紅絨布的盤子裡恭恭敬敬地遞到手上,解雨臣看了兩眼便興味索然的往後一遞。素日親厚的夥計真想上前來接,卻被黑瞎子極其自然的拿到手上,藉著光看起來。
花名冊內兩頁紙,皆是上好的淡青色玉版宣,第一頁上行書寫得極飄逸秀美,風骨卓然,可惜文縐縐的迎賓辭看似華麗實則無味,第二頁上工筆勾勒著一尊白玉雙立人踏雲禮樂雕像,描畫細緻,一旁附有正楷描繪詳盡,即便只是開口輕聲唸誦,都覺有玉器光澤晶瑩透亮在眼前閃爍。黑瞎子勾起嘴角扯出半個玩世不恭的笑,才把手裡的花名冊擱到一旁的托盤上,依舊是一手搭著解雨臣椅背,目光有幾分慵慵懶懶的味道注視著臺中央的女子,唇邊的弧度多出些許意味深長的痕跡。
矮桌上被擺上的正是畫中的雕像,玉色極好,晶瑩溫潤,望著便覺心境平和。四周燈光略暗了些,唯有玉色盈盈,生生映出一片溫存光芒在偌大戲臺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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