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與了你的。今日可算是最後一份了。”嬌俏女子,盈盈一笑,身段風流,往張良身上一靠,卻見張良一個回身,落了空。女子倒也不惱,只是斜斜倚在了桌案上,手裡提著一油紙包著的糕點,緩緩道:“晨間未見陽光時的露水,還有今年落雪後,初綻的梅花。這一小包梅花糕,可是一年唯有一包的好東西,我倒是不明白了,為何總要與了你這薄倖漢子!”語罷,纖長玉白的手指還柔柔遙點張良一下,柳眉半蹙,杏目微斂,惹得店中其他人都深吸一口氣。更有甚者,躍躍欲往張良處教訓這寡性之人。
正當人群之中悉悉索索之聲漸漸響起之時,老闆娘卻是又一聲嬌笑,遙遙把紙包拋向了張良,橫眉掃了堂下眾人,才道:“顏先生,許久不曾來過我這小鋪子,莫不是嫌棄了我等鄙俗之人才想到要敬而遠之麼?”
苦笑著接過了老闆娘拋過來的梅花糕,張良轉身道:“你分明知曉無繇不是那般人,這些日子莊中正值招收新弟子之時,忙了些,而且無繇感染了風寒自然無法前來看望了。”
“呵呵,”看著張良的背影,老闆娘笑道:“分明知我不是那般意思,偏要一本正經,我怎的只見你遇上你二師兄的事才會如此較真。平素笑看天下的志氣,都到了那般去了?”
張良背影一滯,卻終究沒有回頭,只是朝著來時的方向踱著步子。不疾不徐,路過小樓之時,白紗幔帳,迎風而舞,卻唯獨不見了少女淺聲低唱之聲,少了那紗帳之後與他笑談梅酒的老者。
寒風吹過,神智驀然清醒,心卻陡然失卻。眼前,心頭,皆是那個雨夜,竹樓上那人清泠的琴音,還有那時滴落在紙傘上細細的雨聲。
還有,那時一個回首時擁抱的溫度,還有那樣一個雨夜,那樣一個淺淺的笑意,那般……
碰上袖中微涼的玉笛,順著那血紅色的絲線找到了那個泛著暗色的指環,張良笑了笑,“一生逍遙盡覆,細雨夜,冷音中,淺笑裡……數不盡天下痴兒女,休要問,少年傷懷為那般?”
晚煙收,暮色廖。正到了小聖賢莊的門口,張良卻陡然止住了腳步。
只聽得那嫻靜淡雅之聲隨著木門的“吱呀”之聲舒舒響起,一襲淡紫色的衣袍,還有腰間素色的錦囊,眉目淺淺,舒展開來之時,便若春風拂來。
一笑,卻聽得那聲音道:“不知道家魏先生遠來至此,可有要事?我小聖賢莊未曾遠迎,當真是失禮了。子落,請魏先生去前廳稍坐。”
“是。”穿了一身青衣的子落,拱手為禮,朝著魏牟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魏牟笑了笑,兩個青衣小童便隨著他入了小聖賢莊。
遠遠回望,卻見那一襲紫衣依舊靜靜站在硃紅色的門前,良久,才是一個嘆息,微微搖了搖首,“子房,你可還要站在那裡多久?”
夢裡絲竹低唱,天猶寒,水猶寒。雁字回時,何處是故園?水白色的衣衫下的身子微微一滯,眉目輕輕糾結了些許,瞬間便又散開。張良笑了笑,翠色的竹枝,隨著走動,輕輕晃動,略隨竹風,似有微鳴。
手中的翠色紙傘握得越發緊了,看向眼前那溫溫淺淺地笑著的人兒,一腔愁緒心思,終究化作春水,散了人間。
微微一笑,朝著顏路揚了揚手中的油紙包裹,“晨間未見陽光時的露水,還有今年落雪後,初綻的梅花。是老闆娘的心意。”
稱道的話,才說了一半卻陡然轉了調子,把人情送給了老闆娘。看著那人笑著接過了自己手中的包裹,淡紫色的儒服衣袖下露出泛著青白的手,微微皺了皺眉,手微微伸了出去,卻在下一瞬收了回來。
——終究不是舊時人,不是舊時景啦……
眉一斂,抬首便又見到那在陽光下泛著些微琥珀色的溫潤眸子。似乎帶著笑意般微微眯起些許,靜靜看著自己,良久才伸出手,修長的指尖帶著冬末的微寒,還有初春的溫潤,輕輕點在眉心,“你,心不在焉。”
一個後退,抑制住心裡陡然掀起的波瀾,堪堪站定。內心泛起一絲苦笑,臉上卻露出一個肆意的笑容,鳳眼稍稍挑起,寫意風流。“二師兄,這是說得什麼話,師弟我勞心勞力為你去千里迢迢取了梅花糕,卻連一句謝都沒有……”
淡紫色的衣衫靜靜立在風中,墨色的眼眸細細看了那個在雨中執了一把青衣紙傘的少年,笑說:“忘之,離之,求之,解之。”還有那一瞬間回溯的往事,濃濃的霧氣,還有一把稚嫩卻帶著些許落寞的聲音,“你的琴很寂寞啊!”
心驟然一緊,寬大的衣袖中手死死握住。眼神卻從白衣少年的身上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