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地低頭,兩相對視,一時俱是有些恍惚。
歐陽少恭笑著笑著表情卻漸漸變得迷茫,昏暗光線下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眸中閃過陌生的神情,陵越看在眼裡驀然心驚,這個人現在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麼?
長期拼命壓制住的心緒,被沉寂的時光黯然揭發。
雜花生樹,他的歲月抽絲剝繭,於無聲處久久盤桓。
陵越忘了兩人此時尷尬的狀態,出神間唇上忽地一暖,順帶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再看時那人眼中原本怪異的神情已完全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得意的神色,歐陽少恭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姿勢躺在他懷裡,他雖在下方,但氣勢絲毫不受影響,微微挑眉笑道:“你從了我,如何?”
陵越盯著他欲蓋彌彰地調笑,開口道:“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你也不會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對不對?”
淡黑色的眼眸倒映出他每個瞬間的神情,從眼角到眉梢,無一放過。
歐陽少恭不笑了。
因為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所以這一瞬間他完美無缺的臉上難得出現了空白。
他的手微微一鬆,正準備從那人身上挪開時,忽然感覺上方一沉,那人原本僵著的身體放鬆下來,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頭,形成一個真正擁抱的姿勢。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歐陽少恭舉到半空的手就這樣滯住。
貼近的胸膛裡心臟的跳動極有力,隔著兩層衣料似乎能感覺到汩汩鮮血的流動。
歐陽少恭不知道陵越到底要做什麼,那個人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維持著這個擁抱,以至於他每次回想起來,都抹不去寂寂塵埃中那個人沉穩的心跳和溫暖綿長的呼吸。
陵越之前倉促一瞥的神像其實不止一座。
寬闊的底下山壁高得需要將頭仰到極大的角度,神像依山而塑,沒有華美的裝飾,無形中多了一份莊重肅穆。
三皇五帝,並三界諸神。其中三皇位於中央,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大地。
歐陽少恭冷冷一笑,陪葬在地下墓穴中的神?始皇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不知那些上古大神心中會作何感想。
他轉過視線,逐一看向四周大大小小的泥塑神像,眼中多出幾分懷念神色。
那是他幾乎消弭在洪荒盡頭的過去。
眾神居於人間洪涯境,火神祝融取榣山之木製琴,共成三把,名凰來、鸞來、鳳來。祝融對三琴愛惜不已,尤以鳳來為甚,時時彈奏。
鳳來化靈,具人之形態,能說人語。祝融心悅,託請地皇女媧,用牽引命魂之術,使此靈成為完整生命,名為太子長琴,以父子情誼相待……
他的嘴角泛起苦澀笑意,不周山一戰,祝融和共工被罰往渤海之東深淵歸墟思過千年,但祝融自己可能也不會想到,當日牽引之魂魄會被生生撕裂成兩半,而他,要帶著一半充滿了痛苦記憶的魂魄於人世輾轉沉浮,寡親緣情緣,永世孤獨。
歐陽少恭有的時候是羨慕百里屠蘇的,因為他所擁有的命魂四魄,能主宰輪迴,卻不必遭受記憶折磨。
他慢慢停住腳,眉宇間滑過一絲強制隱忍的沉痛。面前的上古大神手持燧木火種,神色威嚴,一動不動凝視著前方。
歐陽少恭心中隱隱生出恨意,前方是萬人殉葬坑,秦陵修羅場,祝融好音律,長喜樂,斷不願見如此慘烈不公之事,秦皇居然還妄想從他那裡求得永生的力量?哼,真是荒唐!凡人終究是凡人,世俗汙濁蔽了雙眼,倒不如瞎了的好!
他手指發顫,緩緩抬起,凝神勉強結出上古法印,只差一步就能將面前的神像催成齏粉。
與其讓他直面這些醜陋的東西,不如干脆毀掉!
“少恭,你怎麼了?”
一聲低柔呼喚拉回他的神識,歐陽少恭手一抖,法印頓消。
差一點,就做了蠢事。
他閉了閉眼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陵越狐疑地看著他,但還是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道:“前邊有個臺子,先過去休息一下吧。”
歐陽少恭跟著他坐下,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一塊已經發乾的饅頭遞過來道:“暫時只有這些,吃點墊墊肚子吧。”
歐陽少恭盯著那塊饅頭不說話。
陵越見他不接,疑惑道:“怎麼了?”
歐陽少恭望著他一字一頓道:“如果哪一天你執掌天墉城,弟子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