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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陵越仰頭,心下卻是一顫,這隻大鼎意態雄渾,於其上還高高地豎著一個十字形的架子,橫著的一根銅臂上纏著粗粗的鐵鏈,頂端各是兩隻精鐵做的鐵銬。因為時間長了,那鐵上生了斑斑駁駁的黑紅色的鏽跡,乍一看就像是點點乾涸了的血。

一些原本被強迫忘掉的記憶又紛紛擾擾地浮了上來。

他還未來得及阻止,歐陽少恭已饒有興致地繞到側方踩著一隻腳凳站上了大鼎邊緣,因為站得很高的緣故,所以陵越抬頭首先看見的便是他線條優美的下巴。歐陽少恭微微俯身,嘖了一聲道:“我道是什麼,原來這就是那個祭臺。”

陵越一眼不錯地盯著他在上面,總覺得心裡發毛,聞言問道:“裡面有什麼?”

歐陽少恭笑了:“還能有什麼,這既是始皇用來獻祭的禮器,必然是要有相關的用具,他既然是以焚燒活人的方式獻祭神靈,那麼鼎裡頭自然是一些松香、燃油之類的東西……那火燒起來一定極烈,否則怎能讓一具血肉之軀化作灰燼呢。”

陵越抬手摸了摸那鼎上冷硬的青銅獸頭,道:“這種獻祭的方式,未免顯得殘忍。”

“是啊,”歐陽少恭揚眉,“不過想必只有烈火烹出來的靈魂才顯得鮮美可口吧……”

陵越聞言猝然看他,一雙淡黑色的眼眸中似有銳光,歐陽少恭斂了眉,撫上帶著古老鈍感的十字鐵架,低聲喃喃:“還是說,只有燃燒到極致的火焰,才能洗清人身上的罪孽呢……”

白皙如玉的手伸入猙獰如狼牙的鐐銬,素色的衣袖邊緣一圈蓮花莖葉蹭上了暗紅的詭色,他試探著張開雙臂,發覺在這個視角,可以看到遠處充斥著死亡與殺戮味道的修羅場,更可以看到墓室上方漆黑如夜的穹頂。

這裡遠離皇城地宮,這裡多走一步就能看到黃泉忘川。

歐陽少恭一瞬間明白了那道深黑天塹的意思,生與死,遙遙相隔,稍錯一步便會墜入無望之境,永無歸途。

他微微仰起頭,忽而又體會到了那種無所不在的宿命味道。

真是令人討厭啊……

“你下來。”平平的聲調響起,歐陽少恭被這一聲喚回注意力,低頭看去,陵越冷眉冷眼地盯著自己,一張極順眼的臉上此時神色僵硬如鐵。他愣了愣,剛才還好好的,這人莫不是中了邪?

“陵越,”歐陽少恭開口道,“我在體會那些祭品當時的感受,我覺得……”

“下來!”聲音揚上一格,敏感如歐陽少恭,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你……你怎麼了?”

陵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算歐陽少恭這樣帶著詫異的神色問,他也沒有辦法回答。自從眼睜睜看著那人玩笑般地將自己束縛在高高的祭臺上,印象中的畫面就與眼前的場景慢慢重疊起來。熟悉的恐慌感窸窸窣窣地爬上心頭,像是傷口快結好的痂被一點點撕扯開,疼,而且癢。陵越一直強迫自己忘記自閒山莊的那場鬼魅幻境,然而他不曾想到的是,這種強制性的遺忘反而會沉澱得更深刻,而且會在關鍵的時候狠狠地撲出來,在心頭咬上一口。

心底最深的恐懼……也許,不是歐陽少恭步步圖謀步步殺機,而是那個人滿手鮮血被囚禁在無盡深淵。

他不甘,他嘲笑,他毫不愧悔,他末路窮途,而他……沉淪。

所愛之人終成所刃之人,也許這才是陵越最後一隻張牙舞爪的心魔。

他不敢愛,因為覺得愛不起,但每每夢魘至深,只能獨自一人抱臂而坐,品味夜間寒涼。腦海中斯人溫潤面容拂之不去,成為心上一道天涯明月光。

自古英雄難過情關,縱是天墉城二十載嚴律教誨,也抵不過他一個傾心微笑。

所以這種莫名其妙產生的憤怒,才會有了道理,因為看不得,所以不想看,因為他把你最害怕的東西呈遞在面前,你所有的秘密被一舉擊穿無路可逃,所以才會手足無措難以剋制。

眾生有罪,可你沒有說過,愛也是罪過,而且還那麼痛苦。

歐陽少恭很少會有忐忑不安的時候,但是那雙一向清淺的眼眸此刻暗沉沉無邊無盡,像烏雲捲了墨色,浪潮洶湧席捲而來,讓他心裡有些發慌。

這是……

他一個“你”字尚未出口,那人已一躍而上,低頭凝眉一聲不吭地將他身上的鎖鏈鐐銬統統摘了個乾淨,抱著人騰空落地,動作如行雲流水利落非常,若是歐陽少恭平日裡見著了定然是要叫一聲好,但此時他什麼誇讚的話也說不出來——

身體被人大力推在青銅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