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我來接你了……”
【正文】(吳邪視覺)
【一】
“你真不記得了?” 小花坐在我床邊,半是無奈半是同情地看著我。
我搖頭。幾分鐘前我剛醒來的時候看到他,還在想這是不是小花他哥哥。沒聽說他有個哥哥啊?
我感到頭痛欲裂,閉上眼用沒打石膏的左手揉著額角,想了好一會,過去十年間的記憶一點一點甦醒過來,我這才意識到已經過了十年。小花保養得再好,也絕不再有當年的容貌了。
他看上去很苦惱。我搖頭,他嘆氣,道:“你以為你還是以前呢?這種天氣背個包就想一個人上三聖山?雖然這麼說……”
他又嘆了口氣,焦慮地盯著我的臉。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沒摔破相啊?我伸手摸了摸,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他從包裡掏出一個黑色圓盤,翻開,竟然是一面小鏡子。我還沒來得及對他一個男人隨身攜帶化妝鏡這種行為發表看法,他就把鏡子舉到我眼前,“你自己看。”
我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右臉的小擦傷貼著紗布,額頭上纏著繃帶,兩眼無神,表情疑惑。很**,但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勁啊,這不跟我之前一樣嗎……
然後我又反應過來了,我的模樣是跟之前一樣,但那個“之前”已經是十年之前了。我沒有說話,事實上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幾天前我被人在長白山上找到,從高處墜落,渾身是傷,頭部受到劇烈的撞擊,現在仍然隱隱作痛,反應遲鈍,很多事情要慢慢想才能想起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上山,當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成了年輕時的樣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我肯定在那座山上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們剛找到你時,還以為你身上的證件都是你爸的,”小花說,靠著椅背啃蘋果,他顯然沒有坐在我病床邊給我削平果的雅興,“還好發現的及時,不然你就算沒受傷都該給凍死了。那些當地人聯絡到你二叔,他暫時抽不開身就馬上通知了我,我就趕緊派人接你來協和了。”
我點頭,還是有點茫然。小花安慰我道:“你最好一個人靜一靜,身上的傷沒有危及到性命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還有這裡,”他點了點自己的頭,“醫生說會慢慢恢復的。”
我再點點頭,他出去了。解當家是日理萬機的。
我在北京協和醫院住了半年的院,記憶恢復了七七八八。前來探望的人不少,有親人和老朋友,那些純粹是為了拍馬溜鬚而來的鐵筷子們佔了很大的一部分。
二叔來了一趟,他什麼都沒問,我想小花也什麼都告訴他了。他是來給我送假證件的,上面都是處理過的我年輕時的照片。他告訴我,三叔留下的爛攤子已經派了人手打點,我就不用再管了,回西泠印社像以前那樣做小老闆,好好休養幾年,其他的再說。
我很意外,但坦白來說我很樂意迴歸以前的清閒生活,在地下刀口舔血,在地面上就耍陰耍狠的日子,我實在不想過了。
小花就住在北京,經常來。當然我還是要好好感謝他。這十年我管理著三叔的盤口,他幫我的實在太多了。
但我總有種感覺,無論是小花還是二叔,甚至王盟,他們都有事瞞著我。
我把記憶中每個有可能來看我的人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唯一沒出現的是胖子。
雲彩死後,他在巴乃一住就紮了根,我每年都過去看他一兩次,也當是給自己休假。今年還沒去,他竟然連個訊息都沒有。
“你之前不是大腦受刺激了麼,我就沒跟你說,”小花說,一邊往自己碗裡夾了塊烤鴨,“你做好心理準備,他已經走了。”
我沒說話,喝了口湯。我們現在正在醫院附近的一家酒樓。我剛出院,吃了半年病號飯,他是帶我來緩緩胃口的。我面無表情的聽完那句“他已經走了”,左手在湯碗旁邊慢慢地握成拳。
這十年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比如偽裝;這十年我也仍然沒辦法習慣一些東西,比如見慣生死後的麻木。因為就算是最好的朋友過世了,吳小三爺也不能在一家酒樓裡忽然淚如雨下,是不是?
拋開一切,我明白自己始終是那個吳邪。那個可以哭,可以猶豫,可以貪生怕死,可以奢望別人保護的吳邪,還存活在我的內心深處。
所以我能做的,只是端起眼前的發燙的碗,仰起頭把湯和情緒一起吞進肚子裡,然後咂咂被燙麻了的舌頭說這湯真他娘鹹。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