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黃門嚇得跪地:“侯爺!小人錯了!請侯爺饒了小人!!”
曹丕道:“無事,取銅鏡來,我要看看。”
黃門忙去拿了鏡子來,抹了水汽照給曹丕看,曹丕側頭一看,張著嘴巴好一會出不來聲。
怎麼呢?
燙傷留下的疤痕本來就是最可怕的,癩嗑巴巴,白一塊紅一塊的,劉協賭氣,弄了硃砂進去,“花瓣”歪歪扭扭,有多醜不必說了。
去年和匈奴人交戰,中了埋伏,曹休和他身邊只有幾百人,殺出去匯合援軍時戰馬負傷滾下山坡,當時追來的匈奴騎兵斬開了肩甲,曹丕一腿被馬壓著,好險地殺了對方,肩上被嵌了砂石,因沒受大傷,沒讓軍醫看,他自己擦掉砂石就算了,沒當回事。
這時候一看,層層疊疊的舊傷倒像是花瓣間的明暗,配著這些年長散開的硃砂紅,比其他武將時興的刺青好看了許多倍……
別人的刺青、紋身勾線分明,圖案死板,他這個哪裡有線條的痕跡,活像天生長的……
真是夠無語的!
要是長在秀氣文雅些的人身上,還可以說成風流天成,長他身上?
曹丕打量了下鏡中稜角越發分明的樣貌和寬厚的肩背,扭過頭,看不下去了。
“拿開!”
黃門忙把銅鏡拿走,那後頭曹丕就沒了好臉色。
一堆子黃門被滿殿窒悶的威壓壓得,簡簡單單的小事也做不好,曹丕不耐煩,忍著心底暴虐,喝退了,仰頭靠在池緣上,在靜靜的流水聲中睡過去。
正文 完
……
“伯和……”
搖搖頭,絞著手指十分緊張地坐在那的人一臉膽怯地說:“……皇上……他好嗎?”
他據實以答:“從宮裡帶來的信上說政務繁忙,時常顧不上睡眠,飲食俱好,亦無病痛。”
“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這一句,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漂亮的剪瞳向外看,似乎想找人求助。
連該說什麼,該做出什麼樣的態度也不能,如此膽怯、單純……卻生在帝王家,不能不說是種不幸,本身的不幸,以及國家的。
像是上好的琥珀,什麼光都能穿透過去,一覽無餘。
“臣請問弘農王,因何要去江東?”
“文和……賈文和道我再留在北方,會給伯和……不,給皇上帶來麻煩,李儒就是因為知道我還活著……所以……才去行刺……文和只是想送我去夷洲,從此離開中原……漢土。”
清澈裡放著猶猶豫豫的不捨之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江東被孫策佔據,其人野心不死,至今沒有歸順朝廷,一直等著什麼機會……”
“什麼機會?”
懦弱,卻不笨,被這話一點,有些驚慌地看過來。
他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孫策等著殿下到江東,從此後便可用殿下被董卓廢之失禮的名義,讓殿下重登帝位,他再另立朝廷!學當年董卓,掌兵馬,挾天子,爭霸稱雄!”
和劉協沒有多少相似,唯有劉協露出脆弱的一面時,才會跟面前這人有些相同的地方,說不清在哪裡,或者只是感覺。
瘦弱的手臂撐在身旁,搖搖欲墜——
“不、不不不……文和保證了的,只是經江東去夷洲!不會被孫策發覺!不會給伯和帶來麻煩!不會的!不會的!!文和已經答應我了,我不想做皇帝!他不敢逼我的!都這麼多年了!我才不是皇帝!我不是!!”
有些癔症的樣子,這位弘農王精神不太穩,說得急了,還伸出手向空無一物的身前做出推避的動作。
也許曾經有過些值得稱讚的東西存在過,但而今,只餘下一副皮相了。
他對弱者向來沒有同情心,冷酷異常地指出:“孫策派船隊潛入徐州廣陵郡沿海,臣已探得確實,這些人已經到了鹽瀆縣,敢問殿下,此船的目的地是不是鹽瀆?”
沒有聲音再回答他,抱著手臂的人很輕很輕地哭了好一陣,夾雜著聽不清的,意義不明的詞語。
等對方情緒稍微平靜,他道:“孫策有水陸兩軍不下二十餘萬,此人別號小霸王,繼承其父孫堅之志,意在侵吞天下,且十分善戰,他麾下還有一人,周瑜,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不輸任何當世謀臣。”
那雙瘦可見骨的手把手臂抓得更緊,緊到讓人看了生出懼意,會不會就此折斷?
可他的愛,他的心疼都已經付給了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