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祈樂呵呵地看著,然後就說:“染上風寒了?沒事,吃兩貼藥就好了。”
我都爬不起來了,但還是很好奇地打量了方祈一眼,我前世不怎麼生病,並不怎麼認得他,只見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身形羸弱,面容蒼白,看起來身體很不好的樣子,但他似乎並不在意,與人交談時,眼角眉梢都帶著笑,舉手投足間也沒有半分江湖氣,反倒像個家道中落的貴族子弟。
我看著他清澈乾淨的眼睛,不知道他這樣的人為什麼願意加入外頭人口中的“魔教”,還願意一直待在這裡,他一點也沒有魔教教眾的樣子。這讓我心裡很是複雜,我想他是個好人,可我卻不能對他掉以輕心,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能放過他。
因為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記得,他是上官雲帶回來的人,與上官雲有著過命的交情,我甚至覺得,方祈之所以願意呆在這裡,就是為了上官雲。
上官雲,是帶著任我行上黑木崖的叛徒。
從方祈那兒回來,已經快午時了。我們屋子裡不好煎藥,因此瘦猴讓我在方祈住的屋子待著,吃了一貼藥才揹我回來。
回了屋子,我也有些挨不住了,矇頭大睡了一覺。醒來時天都擦黑了,我蒙出了一身汗,整個人像是水裡撈出來的,很不舒服。
我聽見擦火鐮的聲音,轉頭,瘦猴正要點燈呢。
我張嘴就問:“誰去送的飯?”
“啥?”瘦猴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滿身都是虛汗,喘了幾下才說:“誰去給教主送飯了?”
“朱寒。”瘦猴把油燈點亮了,晃動的光拉出巨大的影子,撇了撇嘴,“他今早去求了劉管事,早上從後山回來可得意了,還偷偷跟牛三他們吹噓說教主長得特別好看,什麼容貌身段無一不絕,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說了好多呢。”
我先是一呆,隨後便覺得非常憤怒,因為我完全可以想象朱寒和牛三他們說這些話時那種亢奮的表情,就像在討論逛青樓裡的頭牌美人一樣,特別噁心。
而且,如果不是我想盡辦法讓教主大人吃好喝好,朱寒那孬種能活著回來?
瘦猴回頭看到了我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他手疊放在一起,猶豫了一下,又說:“阿楊…還有一件事……劉管事說,以後送飯的事兒,就讓朱寒去,不用你了……”
“奶奶的,我揍死他!”我吼著就要坐起來。
瘦猴嚇得差點把燈打翻了,連忙過來摁住我:“阿楊,你還病著呢!”
我倒在床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瘦猴憂慮地抿了抿嘴,小聲說:“阿楊,你別跟他們對著幹了,如今朱寒在教主面前也露了臉,又收買了劉管事,我們惹不起他的……”
一聽瘦猴這話,我整個人都炸了:“操他孃的,我會怕他?”
瘦猴一哆嗦,連忙把我整個人都壓住,結結巴巴地勸我:“不怕不怕,他怕你,他怕你還差不多!那什麼,你、你還病著,手上都沒力氣,就算要找他們麻煩也得等身體好了,你身體好了,才…才能揍得痛快啊!”
在他慌亂的安撫下,我漸漸平靜下來,見我不動了,瘦猴才氣喘吁吁地從我身上爬下來,抹了一把腦門的汗,他就去方大夫那兒借藥吊子給我煎藥了。
逼近年關,黑木崖上也是要過年的,活變多了,其他人還沒回來,屋子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蔫蔫地解開包袱,小心地摸了摸東方賞的衣服,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我本以為可以在他身邊待久一點的。
心情一下跌落谷底,我把自己從頭到尾用被子蒙了起來,發了好久的呆。
……也罷,離開了他,我才能放開手腳去實行那個計劃。任盈盈在隔年六月就將年滿十八,我不能讓她下山。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我看了看自己毫無內勁的手,莫說任盈盈身邊還有個向問天,便是任盈盈自己,捏死我也像捏死一隻螞蟻。
趁著如今敵明我暗,我必須得有所行動了。
。
約莫是年輕人身體底子好,只過了兩三天,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半夜還會咳嗽。這幾日的活,都是瘦猴頂著劉管事的怒罵幫我做的,這讓我既意外又感激。前世我很快就擺脫了雜役的身份,也從來沒有真心與誰交好,我總是帶著目的去接近每一個對我有用的人,眼中的貪婪昭然若揭。
這樣的人也不會有人願為他付出真心的。
忽然又想起東方,心口便酸澀起來。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我最後都把他毀成什麼樣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