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道:“透過‘天雲五花綿’與‘迷魂懾心催夢大法’,足以令船上這些武林高手從此受你驅役。只是為什麼,你偏要殺金無望?你要對付快活王,而此人恰是快活王身邊‘酒色財氣’四使之一,一旦心神被控,豈不是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助你一臂之力?”
王憐花搖搖頭:“‘迷魂懾心催夢大法’雖然厲害,卻輕易不對兩種人使用。一是意志太強,縱然十天半月內可被控制,久了卻難免二心相爭,橫生枝節——金無望便屬於這種人。”
花滿樓道:“只看此船的氣派便可知,金無望行事雖怪癖,卻實屬人中之傑,快活王一代梟雄,識人之明自非等閒可比。那麼,還有一種,又是什麼人?”
王憐花道:“無慾無求,不墮迷夢之人——這種人,便連十天半月也是控制他不住的。”
花滿樓“嗯”了一聲:“魔由心生,迷夢亦是自心所織。與其說迷夢攝人,不如說是欲求困擾,作繭自縛。魔本不知人的弱點何在,只嘆世人心動了,便難神完氣足,所謂迷懾之法,也便有機可乘。”
王憐花撫掌道:“‘作繭自縛’四字,可謂道破天機!凡夫俗子,最難做到如如不動。只要心有掛礙,又怎逃得出‘迷魂懾心催夢大法’的掌控?”
花滿樓失笑道:“照你所說,也只有學佛悟道、了卻凡心的修行之人,才能不被攝住了?”
王憐花笑吟吟道:“那些終日修行,自命得道的蠢材,才最容易控制,因為修行本身就是他們的執念。古往今來,五十陰魔,幾人真能破得?令他境變佛現,令他覺安生喜,他要善巧便給他善巧,他要靜謐便給他靜謐,他又怎會不任我所役?”
花滿樓聽他竟引出《楞嚴經》典故,一陣出神,喃喃:“小惡魔,你實在是個小惡魔。”
王憐花側頭望著他,說道:“其實純善若你,倒更符合‘無慾無求’這點,世上若真有人能令催夢大法難以奈何,恐怕就是你了。”
花滿樓啼笑皆非道:“謬讚了!在下實不敢當。”
王憐花幽幽輕嘆:“不過,你也並非全無破綻。你心腸太好,慈悲太過有時也會淪為執著。佛講只度有緣,非是不普度眾生;道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非是悖於天地之心惟是生物——兩者說的,都是不落執著罷了。偏你,什麼人都要度,什麼人都不忍讓他去作芻狗,催夢大法若要自你身上尋個著手處,便只有這裡了。”
花滿樓心頭一凜,驚覺自己著實小覷了面前這少年,他年紀輕輕,對人世奧妙之瞭然卻竟至如斯!
屋裡一陣沉默,窗外白衣女子們揮動長鞭役使船上眾人的聲音傳來,花滿樓皺眉道:“中了催夢大法,便成了那樣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王憐花咯咯樂道:“那些最粗淺的攝心術,不過是急切之間掌控全域性使咱們平安歸航的權宜之計,怎能和催夢大法相提並論?催夢大法施用時因人而異,變的是心不是形,人被攝後一切與平素無異,無論他自己還是他身邊人,都不會發覺那其實已是另一個人了。”
花滿樓嘆道:“這就像魔,興風作浪嚇人的都不是最厲害的魔,最厲害的魔只在不知不覺間侵蝕人心。”
王憐花微笑道:“你這比喻再恰當不過!”
花滿樓道:“幸好你今天沒有施用那催夢大法。”
王憐花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說好便好吧。反正咱們又是切磋武功,又是聊天,早超過半個時辰,已不能對中‘天雲五花綿’的人施用催夢大法了。因為他們馬上就要面目潰爛,頭大如鬥,全身爆裂而死。”
花滿樓心知王憐花並非玩笑,所說的正是傳說中,中了“天雲五花綿”這天下最毒暗器後的症狀。他臉色一變,急聲道:“快把解藥給他們服下。”
王憐花一攤手:“解藥?解藥在中毒後一炷香的時間裡服用才有效的。你不信麼?”他起身走到屋外,高聲喚道,“來人啊。”
一名黑衣大漢奔到舵樓前,躬身道:“公子。”
王憐花自樓上俯視著他,吩咐:“把解藥給那些中‘天雲五花綿’的人服下。”
那大漢詫異道:“公子,他們的臉色已開始青紫,怕是……怕是用不著解藥了……”
王憐花冷冷叱道:“羅嗦。”
那大漢頓時臉都駭白了,垂下頭連聲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慌忙跑去將解藥餵給中毒的幾十個人。
那幾十個人果然不僅不見起色,臉上青紫現象反而更甚。
王憐花笑得像是個惡作劇成功的淘氣孩子,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