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亦影響香韻,令香中又多了幾許飄逸、狂恣、靈奇。
隨著香傳來的路徑,兩人自假山洞室穿行,拾級登山,數轉便達山頂。
山頂建有一亭,傍依老松虯曲。月掛松枝,亭簷凌雲。立於山頂,滿園波光燈影,盡收眼底。而那百和香,正是從亭中一尊博山爐中飄出的。
一個黃衣人正站在亭中,臨案寫字。衣著甚是隨意,但卻自然而有一種不可方抑的王者之氣。頷下長髯光亮整潔,有如緞子。提筆的手晶瑩、雅緻,像是象牙雕成,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光潤而整潔。中指上戴著三枚式樣奇古,手工奇精的紫金戒指,在燈光下閃動著懾人的光芒。
寫罷最後一筆,抬起頭來。只見他廣額高頭,面白如玉,長眉如臥蠶,雙目細而長。炯炯發光的眸子,沉凝、銳利,令人不敢逼視——這雙眸子若是瞧你一眼,足以令你的心停止跳動。那高高聳起而多肉的鷹鉤鼻,象徵著無比的威權,深沉的心智,也象徵著他那絕非常人可比的、旺盛的精力。
花滿樓深深一揖,微笑道:“王爺安好。”
快活王的聲音柔和、平靜、緩慢、優美,但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煽動力:“足下便是花公子?好,很好。”
花滿樓彬彬有禮地再揖道:“擾了王爺揮毫雅興,還望王爺恕罪。”
快活王哈哈大笑:“遊筆戲墨,附庸風雅,倒讓花公子見笑了。”
花滿樓道:“豈敢。王爺筆勢一氣而成,飛舞風流。可惜在下眼盲,無緣領略這雄秀超凡的書法。”
快活王打量著他,難以置通道:“花公子眼盲心亮,竟比明眼人更能辨識真機。”
花滿樓笑道:“王爺運筆之際,豪氣干雲,晚輩不必臨近,已足為之震觸。”
快活王敞聲而笑,又轉望王憐花:“不知陸公子以為如何?”
王憐花信步走到案前,念道:“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為友。”念罷一笑,“這是武帝為得名駒而作。想不到我們二人,剛才還是羊,這會兒又變成馬了。”
快活王捋須道:“本王惜才之情,融於筆墨,陸公子當能看出。”
王憐花審視著紙上淋漓字跡,悠悠道:“在下能看出,王爺的筆墨,囂狂豪邁不亞王獻之,天馬行空不亞米元章,卻更具掌天執地的王者之風;磅礴恢宏如唐太宗,雍容峻逸如宋徽宗,卻更無羈無絆,恣肆去來。想來也只有這樣的字,才寫得出武帝詩作之神髓。”
快活王撫掌笑道:“陸公子實在會說話。”
王憐花道:“實話實說。”
快活王興味盎然:“陸公子靈犀一指名動天下,若運諸筆端,想必亦有驚人風采。”
王憐花笑吟吟道:“在下在蘭州城中曾聽人說起,王爺喜歡以賭怡情,常請人到快活林中賭牌九。莫非今天別出心裁,由賭牌改為賭字?”
快活王大笑擺手:“字是賭不出勝負的,只因各有見地,難服他人。縱然父子之間,王獻之就不服王羲之。人問王獻之‘君書何如右軍’,王獻之便說‘故當勝’。哈哈!”
王憐花心如電轉,不知他是否已在懷疑自己身份,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那麼,今夜還賭牌九?”
快活王笑道:“牌九是與俗物們消遣的,世上可賭的有趣之事多不勝數。比如,那燒尾宴興起的唐代,宴間賭的便是香。”
王憐花挑挑眉:“香卻已經賭過了。”
他指的,自然是上山時便經歷的,於香韻變化間的交鋒。
快活王道:“哦,結果如何?”
王憐花一嘆:“難解難分。”
花滿樓一笑:“或者說,相得益彰。”
三個人忽然同時大笑起來。
良久,快活王收住笑,目光如炬,端詳著兩人,沉吟:“既然香已賭過,那便賭茶如何?”
花滿樓神色安和,微笑著說道:“但憑王爺。卻不知王爺要怎樣設定賭注?”
快活王道:“若與富可敵國的花公子賭個百十萬兩銀子,豈非太小家子氣了?不如這樣,本王若勝了,你倆便從此留在本王身邊輔佐,本王自會以國士相待,不會委屈了你們。”
王憐花摸著鼻子,打趣道:“國士麼,燒尾羊、汗血馬尚好,怕就怕是犧牛,衣以文繡,食以芻叔,及其牽而入於太廟,雖欲為孤犢,其可得乎!”
快活王朗聲大笑:“好一張利嘴!這樣的人物,本王怎甘任你曳尾塗中?”
王憐花雙眸輕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