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悠悠說道:“我卻只要菩提子的。”
那年輕商人遇到識貨之人煞是興奮,連聲道:“正是檀香灌入菩提子的,每串十八顆。不知公子要多少?”
王憐花道:“我初來此地,見隔街似乎有座佛塔,想必有廟宇。你有多少念珠都隨我帶過去,佈施給僧人,也好求個平安。”
那年輕商人喜上眉梢,巴結道:“公子這般虔誠,佛祖必會保佑您!”
當下交待手下夥計去對面客棧裡取來一箱子足有數百串的念珠,又讓夥計替他留在茶樓陪先前那看貨的老人,自己則抱著箱子,樂顛顛地陪王憐花一行人去寺院。
街市間,既有佛廟道觀,也有清真寺院和景教教堂,彼此相安,任各國商旅禮拜。
廟宇中的是座覆缽式塔,寺內有十餘名藏僧。
王憐花施捨了念珠,隨手取出張銀票交給年輕商人。
年輕商人千恩萬謝,偷眼打量著站在一旁的方心騎,卻不敢多說什麼。
王憐花見方心騎手下幾個兵衛都遠在數十步外,當下含笑道:“都是自己人。”
年輕商人大喜,興奮道:“趙明參見公子!”
王憐花易容作陸小鳳時,謹慎起見,並未在臉上點小痦子。但那番暗語,足以讓趙明確定他的身份。
王憐花道:“倒真不枉我派你去沙州經營,這麼幾天的工夫,你竟就摸索到快活城來。”
趙明笑道:“屬下自打聽出了這處地方,就以販貨為名來探虛實。本正打算返回關內報知公子詳情,夫人卻傳下令來,要屬下留此候命。”
王憐花道:“夫人有何交待?”
趙明道:“尚無交待。只是近日已有幾名霹靂堂的高手,奉夫人之命扮作屬下商號的夥計,前來與屬下匯合。”
王憐花嘆了聲:“霹靂堂……難怪我恍惚間,竟似乎看到火光……是我未卜先知,還是我對娘太過了解……”
離開廟宇,方心騎安排花滿樓和王憐花入住在一處穹頂飽滿、恢宏華麗的庭院中。
翌日一早,又牽了兩匹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的駿馬,來邀兩人騎乘了去遊玩。
花滿樓在方心騎未進庭院時,已聽出馬兒的步伐極輕靈,此刻輕撫馬身,但覺體形纖細、皮薄毛細,驚喜道:“莫非是汗血馬?”
但凡男人,沒有不天生愛馬的。
王憐花喜形於色:“武帝的天馬!給我們騎的?”
方心騎道:“王爺去吐魯番前交待,兩位公子曾和他談論此馬,因而命屬下到快活城後,將他這兩匹愛騎牽出,讓兩位領略。”
王憐花笑道:“他就不怕我們騎馬逃跑?”
方心騎道:“他只當兩位公子武功尚被封制。何況,即使武功無損、搶了食水,綠洲之外大漠迷途,若無嚮導也是無濟於事。”
兩人自然是不會逃跑的,所以只騎了馬,隨方心騎四處遊玩。
羅布泊西南的環境,要比白龍堆那邊的枯瘠荒漠舒適許多,河網交錯、湖泊散佈。
一行數十人的駝馬隊,任意走走停停。
因是千百年來諸多王國興廢的故地,經常是風吹開一片沙,便露出古人遺落的銅錢、簡帛、器皿、首飾……
王憐花對漢晉簡帛興味最濃,只覺每一件都是千金難求的書法珍品。
花滿樓雖目不能視,但超乎尋常的敏感,令他總能隔著沙石便察覺到埋藏的珍寶。手指一觸,更能立刻分辨出器物的年代、地域。
兩人甚至發現了幾處千年前的墓穴。王憐花直呼,想不到大漠之中,古墓之多竟似不亞於洛陽邙山。
兩人樂此不疲,幾天時間陸陸續續收集了幾大麻袋有趣的古物。
花滿樓知道,王憐花表面嘻嘻哈哈,實則母親王雲夢要毀滅快活城的計劃,一直懸在他心頭。只是他不想提及,花滿樓便也只陪他在尋古探奇中,暫拋煩惱。
沿途,快活王所設驛站星羅棋佈,足以供他們舒適休息。
烈日高照酷熱難當時,方心騎還會把用柑桔、蒔蘿、薄荷蒸出的香露,傾倒在曬得滾燙的石頭上。石頭就變成無須炭火的天然香爐,馨芳四溢,教人頓覺清涼,疲累盡消。
這一日清晨,花滿樓和王憐花騎著汗血馬,在戈壁上肆意馳騁。前方忽然出現萬畝良田。田邊有村落,牛羊成群,雞犬相接。
王憐花不禁懷疑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樓。
花滿樓嗅著田野間泥土極具生命力的芬芳,亦覺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