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不再關心遼宋之間究竟是鬥個你死我活還是和談解決,現在在這個世界上,他只關心一件事,他只關心他的貓兒,只關心展昭是否還活在人間。
如幽魂般潛伏在遼營附近,他就像遊蕩在荒原上的鬣狗,頹敗,受傷,失去對一切的意志,只剩下心間那點點火焰還沒熄滅,支援著他的生命之燈在永夜中搖曳。
身上大大小小的創口都不再流血,只在傷口周圍的面板結了一層白霜。白玉堂寧願身體裡所有的熱血就這麼離他而去,就讓他死在這裡。可是他偏偏沒有死,他帶著展昭的希冀和對更絕望的渴望,苟且偷生。
他怕死後,不能在奈何橋畔看到那個總是紅衣帶笑的身影,不能看到那抹雲淡風清的藍布衣衫。但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是在絕望與絕望中不斷的掙扎,就像在懲罰自己,只有更多肉體上的痛苦,才能讓他支援著活下去。
他不止一次想要結束自己殘留的生命,但這條命,是貓兒給的,他不能,不能讓貓兒在奈何橋上等得太久了。
都說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這短短的七天,對他來說就像是在地獄裡沉浮的七生七世。
他總在想,自己只要遲上一步,他的貓兒就會一個人在那個陰冷孤獨的地方等著自己不知多少年。
但是,他卻沒死,他還留著一條爛命,懷著心中被自己否定了千萬次的希望,在黑暗與絕望中苦苦掙扎。
從星霜漫天的黎明到黃昏,從黃昏再到霜星滿天,白玉堂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躲在遼軍刑場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坳裡,看著一批又一批因疏忽過錯而被軍令正法的人被押到這裡,一腔血就像菜市場裡被捏碎的魚,滿地沒有了頭的屍體和滾落一地的頭顱焚燒產生出令人作嘔的弄煙,甚至讓他在昏沉中產生了幻覺。
他看到深夜的白霧裡,有一個藍衣的人就站在霧海深處,飄蕩的霧氣在他身上繚繞蒸騰,一抹鮮紅的嘴唇溢位自己最不能忘的春風一笑,彷彿這周圍的寒冷都做了春花柳絮,彷彿這錐心痛楚都化做繞指溫柔……
貓兒,貓兒……,你從奈何橋畔來接我了麼?
你是不是怕我在陰森黑暗的冥河上迷了路,是不是怕我總流連路上的風景,聽到你呼喚的聲音,總是說“等會、等會……”
記得那一天,我又因為你不讓我和你一起去追捕一個江洋大盜急紅了眼,就一甩袖子回了陷空島。本來我不想就那樣走了,可是看著你盯著一地被打翻的酒菜,那是你特地為我做的,說是謝謝我上次幫你解了紅葉山莊之圍。
我剛開始還笑你太客套,都這麼多年了還謝來謝去的做什麼。然後你就笑了,如沐春風,說該謝的還是要謝的,兩個人哪怕再熟悉,也只有相敬如賓,才能長久的相處在一起。
為什麼,我就是被那太過香醇的女兒紅衝昏了頭腦,也被你接下來一句“玉堂始終不是我公門中人,以後這辦案查訪的,是展昭一人的職責,還是展昭一個人去就好。”給氣的辯不請東南西北也看不到你眼中如一泓墨泉的哀傷。
然後,我就氣得砸了桌子,砸了酒菜,罵你不知好歹,想白五爺這許多年來與你出生入死的都白搭了,你始終是個木頭人!既然你要一個人辦案,既然你要趕白爺爺走,那我就走!以後,以後再不與你這御貓為伍,免得江湖上總拿我們的貓鼠之爭當茶餘飯後的休閒!
其實才轉身離開,我就後悔了,想想這麼多年,這隻貓不就這副脾氣麼?他也是擔心自己,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勸本就不喜公門的自己遠離朝廷。貓兒如此為自己,自己卻總是讓他生氣負氣。
但他氣的,不是展昭總是將自己從他身邊趕離,而是總以為自己只有在江湖中傲笑天下,只有在紅塵中風流一人,才是對自己好的,才沒有被那總被江湖人不齒的青天正義給困住了,給折了羽翼。
他氣的,是展昭明知自己的心早已困在開封府滿是愁城的一方天地裡,早已鎖在一個叫展昭的人身上,只為看他淡定的從容,只為看他如午夜陽光的笑容。
那天,他腦子裡總是揮之不去的是,展昭看他離去時似解脫又似安心的眼神,但另一個想法卻讓他做出了此生最愚蠢的決定。從前也有好幾次,貓兒將他氣跑後就一個人捉了人犯回來,有時候雖小傷不斷大傷偶有,但也總能帶了個完整的人回到他的眼前……這次,就這樣回去,他面子掛不住不說,貓兒恐怕也還在氣自己砸了他置辦的一桌美味吧!
所以,等幾天,等貓兒把這次的案子辦好了,等他不氣了,等自己又能從容不迫的厚著臉皮再跟在他身邊了,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