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亞連發現了自己與其他孩子的不同,他是天生白髮,爸爸帶他看過很多醫生,那些白大褂的人都是嘆息著搖頭,再後來亞連聽明白了,少年白的原因就那麼幾種,偏偏自己是最殘忍的那種,他終於聽明白了醫生的宣判——他生命的長度將遠遠少於普通人,他是個殘缺的人。
殘缺到連親生父母都嫌棄。
但爸爸不嫌棄他,對他很好,雖然他總是很忙,沒時間照顧自己。
可是他死了。諾亞殺了他。
其實緹奇對他也是很好的。
可是他也死了。自己殺了他。
亞連輕微地搖頭,他對神田說的,只是阻止他繼續要求他檢查身體的理由,他不想任何人為他擔心,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殘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他可以很驕傲地活著,哪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死去。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如此堅決地要剷除諾亞,不惜一切手段,一切代價。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這已經不再重要。
他不願對任何人說起自己與那個人,但是剛才卻說了,他不想知道,那句話究竟是他悶在心頭的一口血,還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又或者,真的只是迫使神田離開的一個藉口。但這也已經不再重要。
那一槍之後,他第一次念出那個人的名字,“知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緹奇。”
唇齒間的名字,苦澀的溫柔。
第十九章
躍層設計的客廳相當開闊,即使懸著過分鋪張的水晶吊燈也不顯得低矮,坐在寬大沙發上的男人臉色溫和,“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吧?”
緹奇含著煙,“已經完全沒問題,千年公。”
“最好把煙戒了。”千年公帶著笑意,“你還年輕。”
緹奇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方面,只說:“我想我隨時可以行動。”
千年公笑笑,“行動什麼?別衝動小緹奇,”
“加斯戴比現在還關在牢裡,你讓我怎麼等下去……”
男人並不著急,“你在自責?”他看一眼面前的茶杯,露露貝爾立刻走過來給他續水,他對女人微笑一下,繼續對緹奇說道:“並沒有人怪你。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這是十幾歲少年的做法,成年人該做的,是如何把責任推卸掉。”
緹奇盯著他,“難道要我說,這次的事不是我的錯,全是那幫警察的責任?”
千年公微微頷首,“不是這樣嗎?你想雙胞胎被抓嗎,你想羅德傷成那個樣子嗎,你想斯金全身都是致命傷地死去嗎,你想諾亞折損成這樣嗎,你想差點心臟擊穿死在欺騙你的人槍下嗎。”
“當然不,”緹奇的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冷血,“是那個警察蓄意接近我,套出我們的資料,蒐集我們的證據,要置我們於死地,他處心積慮,步步為營,我最大的錯就是錯信了他。”
“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一時被矇蔽而已,那些警察早就布好網,即使這一次我們逃過了難保不會有下一次,緹奇,你覺醒了反而是好事。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接近,有些道理我不說,你也會明白。” 千年公捧起茶杯慢慢吹開上面的浮茶,“而且,你認為警察是什麼?”
他沒有等緹奇開口,繼續說下去,“警察不過是拿著納稅人錢貪生怕死只會裝腔作勢的廢物,是嗎?”他笑了起來,“警察這種東西,如果他們沒有盯上你,那你一輩子都可以這樣認為,但一旦他們盯上你……”
“就再也脫不開身,”緹奇接著他的話說:“他們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所以我說有些事必須要做,我們付出的代價必須要他們加倍償還!”
“我曾說過你查出內鬼就放你走,現在你該明白了,就算諾亞放過你警察不會放過你,就算你從那天開始金盤洗手警察也不會放過你,就算你從今天開始吃齋唸佛對過去懺悔警察還是不會放過你,他們就是要抓你,就是要用所謂的法律審判你,你過去做過的事他們不會罷休,無論今後打算怎樣痛改前非,或者怎樣幡然悔悟。”
“您無非想告訴我一輩子都不能離開諾亞,”緹奇略停頓了一下,“我早就明白。”
他早知道做殺手一天就一輩子不乾淨,也早知道要離開諾亞會有多艱難,還知道離開之後警方可能仍會繼續追捕,他想到了這些,所以他殺人滅口他啟動棋子他費勁心思也要把握住現有的一切,但他唯獨沒想到願意為之放棄一半人生的人對他徹底的背叛。
千年公悠然地指著淺碧色茶水,“泡茶要用熱水,等不到水沸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