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一年。誰能想到她竟會放棄?
夢貘一族的古卷就盛放在裡幻瞑宮的書架上,上面記載著千百年來夢貘族的要聞異事。曾經攜著自己的手,將那古捲上一字一句娓娓念給自己聽的嬋靜,她可曾想過有一天她的名字也會出現在那捲軸中?
“第十二任繼任者嬋靜,因貪戀人世繁華,捨棄族長之位,私自離開旋夢城不知去向。後以其妹嬋幽替其職,即為幻瞑界之主。”
嬋靜,若你還活在這世上,可會後悔?
嬋幽微微垂頭,凝視著地上那塊青石方磚正自出神,忽地身畔卻響起了一陣低低的慘笑。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竟是如此!”
那笑聲帶著無限怨氣,夾著深深的憤恨,卻惟獨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嬋幽心頭一跳,這才回過神來,忙扭頭看去,看向不遠處正緩緩、緩緩抬起頭的那個人。
那一雙形狀略顯狹長而優美的眼眸,沒了往日的溫潤,失了昔時的墨色,剩下的,只有愈來愈強烈的瘋狂,愈來愈濃郁的赤紅,宛如清波中漾起的團團血汙,越來越蔓延,漸漸連原本的清明也漸漸化為了烏有。
被那樣一雙瘋狂而冰涼的眼睛注視著的嬋幽,縱然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也不由得心裡打了個突,暗暗疑道:這莫非……竟是妖化之兆?
“你……當是嬋靜與人族所生之子,為何……”嬋幽忍不住開口,卻帶著幾分遲疑。
玄震仍是那副瞧來教人毛骨悚然的神情,木然重複道:“……她與人族所生之子?”胸中那股憤懣擠作一團,無從宣洩,全部化作了一個聲音,在腦中橫衝直撞:原來,原來我竟是人族與妖族所生的……孽種,天意弄人,原來竟是這般可笑!
“方才在那結界前,我已察覺,你雖具有我貘妖族血脈,但卻無半點妖氣,若非證據確鑿而你又與你母有幾分相似,便是我亦難以發現你的身份……按理說不當出現這等異狀……”嬋幽一面凝神戒備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面疑惑地緩緩道。
“……異狀?”玄震充血的瞳孔中閃過一道深沉的光,仍是那樣面無表情地喃喃重複道,腦中卻模模糊糊地想著:原來竟是因此,瓊華派的那些人十數年來才不曾發覺我其實是……他們最最憎惡的妖麼?
不知為何,想到自己這些年來最親近的那些人,想到玄霄、雲天青,夙玉、夙瑤、夙汐,甚至太清真人,想到那些曾經帶著讚賞,帶著敬意,帶著親暱對待自己的面容,一轉眼便會變了顏色,再不復往日的情誼。玄震那顆已經被冰冷浸透的心,又微微地泛起一陣疼痛。
狂風肆意,將破碎的衣袂卷在空中獵獵作響,那一塊衣角上繡著的瓊華派標誌在搖曳中忽隱忽現,刺痛著玄震的眼睛。他顫抖地抬手,想要拽平那衣袂,但看到自己的手掌,卻是輕輕一震。那修長有力的手指,如今沾了灰塵,染了血漬,卻仍遮不住那正漸漸變得尖銳,突出指尖的利甲,原來,異變已經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刻,開始了。
呵……若是瓊華派那些人,看到現在的自己,可否還會尊稱自己一聲……“大師兄”?
就在這時,忽地一陣腳步聲響起,打破了殿上凝固的氣氛。
不多時,一名身著及地長袍的男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層層幔帳之後,玄震只瞥了一眼,便知那男子必定也是隻可變人形的貘妖,只因其亦是一雙冷冰冰的紫紅色獸瞳,一頭與嬋幽、歸邪無異的白髮,只是髮絲中略略摻雜絲絲縷縷的灰色。那貘妖不似歸邪那般壯碩,但身量卻不低,看著便有些文氣,他頰邊亦有許多硃色妖紋,若非如此,倒也算得個修眉俊目的美男子。
那貘妖一進來便看到滿殿狂風肆虐,將殿內無數幔帳絞成碎片的慘象,但面色卻是絲毫未改,仍是十分穩重地走到嬋幽面前,躬□去行了一禮:“嬋幽大人。”
“奚仲?”嬋幽微微一怔,一面抬手一面問道,“我不是令你守在結界前接應歸邪和其他幾位將軍嗎,緣何竟跑到這裡來?”
那名為奚仲的貘妖這才直起身,低沉地道:“嬋幽大人,方才有一股極強的靈力降臨在旋夢城東面,冥風將軍率眾貘妖前去檢視,許久不曾歸來,再探查時竟是連他的氣息都已追尋不到,只怕……”
他話未說完,嬋幽已然柳眉倒豎,眉宇間戾氣更聚,狠狠揮袖,冷聲道:“竟連冥風也……這些人族來者不善啊!”一道氣浪翻起,無聲處腳邊一圈青石磚已然滿布裂痕。
“正是如此。”奚仲沉穩的面上呈現出一抹憂色,一雙眼不著痕跡地瞥了一旁呆立的玄震一眼,又道,“因覺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