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是魔,封邪是魔,連肚子裡的孩子,也是魔。一個接一個的魔,糾結成了殺人不見血的
的刀光劍影。欺人太甚地,將他逼得透不過氣。
他不得不以坐以待斃的姿勢進行了徹底的反擊。僥倖之下,他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他弒殺了總是阻礙著自己的軟弱,中止了他人那以愛為名的欺凌。不後悔,多麼無懈可擊、酣暢淋漓的大義滅親!
男人抬起腳,拉開門,緩緩走了出去。而蜷在身後的人,那張臉扔掛著未乾的淚痕,更加襯托了他那種另類的無情。
陽光如斷翅的鳥落了下來,在他肩上暈出多情的暖意。讓他另類的無情更顯得攻無可破,所向披靡。
他也有顆堅硬的心。那顆心,冷如冰霜,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融化的。他也有一張虛偽的臉,貪圖愛,困於情,然而在關鍵時刻,也會露出殘忍的笑意……
“上天保佑,魔尊,醒來啊……”
在那帶著泣音的唸叨中,封邪睜開了眼睛。上天保佑?這豈不是病急亂投醫?
他是魔,上天怎麼會保佑他?就連最愛的人,也容他不下,別說他,連那個孩子,也被燒成灰燼了……
“謝天謝地!”見他醒來,幽蛇欣喜若狂地朝他撲了過去,“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去隔壁找你的,我實在太擔心你,我就知道那傢伙不懷好意……”
封邪斂住眼中的痛苦,搖了搖頭,即使疲憊不堪,重傷不愈,他也沒露出過多的絕望,他沒有絕望的資格。
“不要自責。都是我咎由自取。”他甚至微微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有些落魄和自嘲,“其實我知道,我留不住那個孩子。我早就有那個預感,只是不願相信。”男人一點點地撐起身,歪倒在桌前,在下面掏著,掏出一堆嬰兒用品,有衣服,有玩具,這些都是他閒暇時,自己動手做的。只有這樣,才能平息他心中的不安以及懷疑,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產生一家三口和睦融融的幻想。某一剎那,他以為,他們是有將來的。
大概是感到從他心底緩緩流淌出的悲傷氣息,一向蠢笨不諳世事的赤虎也回過頭,發出嗚咽之聲。
“那傢伙也太狠了!他怎麼可以這樣絕情?你的愛,他棄如敝履也就罷了,就連你們的骨肉……”幽蛇沒能說下去,眼裡閃爍著尖銳的恨意。
封邪卻搖頭,又搖了搖頭:“我不許你報復他。”他嘆了口氣,“不要傷他一根毫毛,這是我對你的懇求。就算哪天我死在他的手裡,你也得放下仇恨。你要做的,就是帶著赤虎下山去,徹底遠離伏龍寺。找個地方,好好修煉。安分守己,得道成仙。”
雖然心有不甘,幽蛇仍是點了點頭:“主人,我答應你。“接著伸出手,“讓我給你療傷……”
剛觸到那醜陋的疤痕,那人的身子就忍不住顫抖。
“是不是很痛……”蛇精皺起眉,焦慮地看著他,像是不知如何下手。
“不用……”封邪拒絕,“你那點修為不容易,還是留著,別浪費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夜晚的伏龍寺,總是那麼安靜。
彷彿誰也未察覺,那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已是分崩離析。
就像天寒和董安的牽絆那樣,斷得一乾二淨。
世間總有那麼些陳舊,在不斷翻新。也總有那麼些新意,突然間消失殆盡。
有人飛黃騰達,有人一貧如洗;有人春風得意,有人叛眾離親;有人終成眷屬,有人形單影隻;有人冤屈而死,有人死而無怨;世事無常,人生百態,或喧囂,或默默地上演。
而伏龍寺外,一個人蹲在不遠處的大樹下,守著一團火光喃喃自語。他著一件長長的灰衣,灰衣連著帽子,帽子罩著他的頭,但他臉頰上的黑斑仍是清晰可見,那顯然是一場大火所致。
那場災難似乎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他對火有些不適,然而他卻捨不得草草完事,而是耐心地在樹下弄著土培,堆好之後又插了塊木頭在上面,還不忘在木頭上刻字,一邊刻一邊抹著淚。
“孩子,爹爹愛你……別怕……那個地方不黑,不冷的……總有一天,爹爹會來尋你,將你帶回,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原諒爹爹……是爹無能……爹也不想你死……”
燒完衣服和玩具,他才站起身,走時還戀戀不捨地愧疚萬分地看了它一眼。回到房裡,見幽蛇正在剪紙。
蛇見他,立刻對他招了招手:“我差點忘了,還有個很重要的東西,我馬上就剪好了,你給它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