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舅公,根本無法掩飾內心的悲痛,或許我們和他兒子歲數差不多,每次看到我們他的眼睛都有些溼,喝酒的時候還暗暗擦拭眼角。我們也不能說什麼,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人間至痛啊。吃完飯後,我們去了特地準備的房間,因為主屋不能住,有些客房又被放了許多葬禮要用的紙紮冥器,不可能讓我們和死人東西住一起,所以只能住在偏屋裡。雖說是偏屋,但是收拾得很乾淨,被套都是新的。我無所事事閒逛了一天,吃完飯洗完澡來到自己的客房,一沾床就累趴下了,根本不想起身,整個身體僵硬的不能動彈,只有一張一合地動著嘴巴,活像一條離岸的魚。
據說趕屍匠到來的前兩天,死者的親人會做夢,夢裡死者會告訴親人父母說自己的屍體已經跋山涉水地回來了,於是親人悲痛之餘還得加緊準備葬禮。其實土家族的習慣是停屍一些日子,但如果是趕屍匠帶來的就必須馬上下葬,因為屍體會比一般死屍腐敗得快很多,那種味道不是活人能忍受的。
匆匆的一天我遇見了蠱毒、趕屍湘西兩大詭異行當,腦子裡飛快轉動著亂七八糟的東西,門外的燈還亮著,好多人還在連夜收拾,看得出大家都很盡心盡力,雖然不是同姓但生活在一個寨子裡完全就把周圍的鄰居當做了兄弟姐妹,別人的孩子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哪能不心疼呢?
我死魚一樣地趴在床上,周圍十分陌生,但是很安寧。透過木頭的格子窗,外面已經暗了下來,遠處的長命燈幽幽地閃爍著微弱的光亮,彷彿是要引回遠在他鄉的魂魄。屋內還算暖和,被子也很舒服,我翻了一個身,沉重的眼皮就耷拉下來。迷糊中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我閉著眼,知道是白翌,就聽他輕聲問了句:“睡了?”我嗯一聲,有人摸了下我的臉頰,漸漸地意識就進入了海綿一樣的睡意中。
半夜裡我突然醒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十分疲倦,卻莫名其妙地睡不著,我起身,看見隔壁床鋪上的白翌睡得很沉。“或許是認床吧……”我自言自語道,披上外套下床走到窗戶口,推開窗戶,一陣冷風吹過,我不禁裹了裹衣服。這裡是遠離城市的一個世外桃源,孤零零地坐落在山水間,有一種在大山深處的封閉感。黑沉沉的四周,月亮的光亮遠沒有發揮什麼作用,清冷地照著四周的雲層,其它的都被寂靜包圍著。我深呼吸幾口氣,準備關窗再去睡覺,當我把手放在窗戶欄杆時,無意間發現一個葬禮棚子前的長明燈下有一個人影,我心裡思量著,那麼晚了還有人在折騰,果然隆重啊。
藉著清冷的月光,我差不多能看清下面的東西。好奇心一上來我便眯起眼睛往那燈下仔細地看,這一看嚇得我幾乎把舌頭咬掉——底下的根本不能叫做一個人,他的頭和四肢還能看出來是人樣,而當中的軀體已經是慘不忍睹,那個東西太噁心了,身體根本就是一個不完整的肉塊,腸子就掛在自己的肚子上,可以看見一根一根森白的肋骨,樣子和喪屍有得一拼。他毫無目的地圍繞著長明燈走,張大的嘴巴像是在喊叫,卻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他轉完了圈就朝著主屋拼命磕頭,身上的肉塊都掉了下來,周圍的地上一片血肉模糊,感覺十分噁心和詭異。
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強忍著翻滾的胃液顫抖地躲在窗戶後面看。當我害怕地準備悄悄關掉窗戶的時候,窗戶下方露出了一個古怪的頭顱,我慌張地看了看長明燈下,那個人依然在磕頭,但是頭……頭沒了!那怪人的頭顱腫得非常大,說是頭還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肉球。他翻著眼珠看著我,頭顱裡傳來陣陣的腐臭味道,他張大著嘴巴,嘴裡爬滿了黑色的蟲子,因為塞滿了蟲子,他根本沒辦法說話,蟲子從他嘴裡噴湧出來,那肥大的腦袋不過是蟲子的容器,我被噁心得拼命往後退,就怕那些蟲子爬到我身上。突然,我口袋裡那張火車上大爺給的符燒了起來,燃氣了青色的灰來,蟲子聞到符燃燒的灰燼後迅速回到頭顱的嘴裡,然後頭顱一下子滾下樓,掉進樓下的樹叢中,只聽到黑暗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忽然我發現房子開始劇烈地搖晃,臉頰兩邊有些疼痛,耳邊傳來白翌地喊聲:“喂!醒醒!”當我睜開眼時,發現白翌壓在我身上,一隻手抬起我的頭,一隻手拍著我的臉。臉上火辣辣的刺疼感,讓我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我一看四周根本沒有什麼鬼頭,也沒有黑色的蟲子,我依舊在自己的床上。
我抬手就給白翌一巴掌,這小子絕對是故意找機會抽我!推開白翌,我捂著臉說:“你打我幹什麼?”他有些火了摸摸臉說:“這是我該說得話!如果我不打醒你,估計你要把床給蹬翻了!你到底做了什麼噩夢?”我用手按住疼痛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