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放那個了……”
男人緩緩地起身:“既然您已經打過電話給您的‘律師’,我相信他很快會來解救您出去的。在那之前,不好好討論一下案情,我們豈不是浪費了在一起的大好時光?”
杜安的語調已經接近哀求了:“不要……不要再放了……”
男人一邊向著門邊退去,一邊故作驚詫地道:“我只不過請您再次閱覽一遍證據而已,你是個軍人,法庭不會認為這點就能構成精神折磨的。當然,我們憲兵隊的審訊室的確是擁有比較先進的播放裝置,不過這完全是合法的,即便是您的律師,也提不出可以上訴的證據吧。而且,我有種預感,他可能暫時還不會來。”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拜託了,拜託……”
男人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對方那張表情驚慌,大汗淋漓,早已不復平靜溫和的臉。
被剝奪睡眠的一夜裡,無論是起初得知訊息時的驚詫,努力協助時的真誠,遭遇不公正待遇時的憤怒,陷入困境時的驚慌失措,這張臉都看起來那麼的自然,真實。
──以至於他這個破案老手,剛才也真的相信杜安要電話,是準備找律師了。
結果是找人說情話?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臨去前,灰鷹一樣的男人留下了足以擊潰大部分人最後心理防線的重重一擊:“哦對了,我有的時候會對那些條條框框不太清楚,如果我不小心的話,最多還能招待不止72小時吧。所以……不用趕時間,請,仔細……鑑定。”
“別……別……請別留下我──”
嘶吼仍然迴盪在審訊室,面前的空間已經開始閃動。
杜安拼命掙扎著,可是卻無法掙脫拘束他的審訊椅。虛像驀然出現,近到幾乎要與他貼身──
一具屍體側頭半蜷曲著,身上的骨頭以奇怪的角度凹凸出來,原本英俊的臉已經碎不成形,頭骨和血肉腦髓散佈在四周。身上傷痕累累,似乎是被鈍器擊打了很多次。原本時髦優雅的衣裝,大片大片地被似乎能聞到腥氣的黑血浸透。而已經變得冰冷灰白的一隻手仍然半攥著拳,裡面緊緊扣著一粒看起來十分眼熟的紐扣。
真的很眼熟,因為杜安此刻身上的襯衫也就正好缺這麼一顆。
也許是因為角度的關係,推斯特?費茨傑拉德中尉那雙已經蒙上一層死灰色的碧藍眼珠,仍然責備似地,緊緊地,盯著杜安。
第三章 不同的世界 (上)
據說那些駕駛超光速引擎飛船,能在不同速度面上跳躍切換的天之驕子們,其實並不曾真的把飛船的速度瞬間改變過來。他們能從一個常規空間瞬間冒到另一個常規空間的真實原因,是踏入了不同的宇宙而已。如同漂流於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或者說,是在不同的自動步道間飛速跳躍,某個位於不同的時空概念之外的地方,與現世平行而又不相交,將他們帶到另一個可以靠岸的陸地。
當然,這種說法在傳說中的宇宙開闢時代,宇航員還擁有類似神廟祭司之類的高貴地位的年代,的確是足以滿足大部分人的浪漫情懷和神明想象的了。現如今宇航集團早就成為歷史名詞,連對他們的反感都早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就變成一種美好的懷舊了。
能量點、速度、質量,三角值,正確的判斷……一切都可以用機械冰冷的理論解釋清楚。雖然複雜和高階的實際運用是科技人員的事,可它的基礎原理,在朱利亞錯過的小學時代就已經普及。
而朱利亞對此毫不認同。
對他來說,踏入不同的平行宇宙空間,是分分秒秒地在發生的現實。這一秒鍾,他還是落難異鄉圖謀復國的王位繼承人,下一秒鍾,則被不可名狀的宇宙間神秘力量拉回,重重墜落在這個受人輕視,人生地不熟的叫做“現實”的地方。
連這個世界的人自己都說,人類的認識又不可能是完美無瑕,那麼,憑什麼他們又能肯定他們今天的認識就一定是正確的呢?
身為明確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朱利亞,雖然承認在這個時空中自己的有些念頭只是他們嘴裡所謂的“想象”,可是在內心深處,卻確鑿無疑地知道,這些不是虛幻的,這些是比所謂的“現實”更真實的“真實”。
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天,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那個”世界裡度過的。畢竟,招兵買馬,尋找回到那個世界的時空通路,戰爭,復仇,恢復生產,發展經濟,安排人事,對於一個君王來說,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不事先計劃好,不準備各種應急措施怎麼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