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的聲音。
看到借宿的書生和小姐偷情,兩人情意綿綿你儂我儂。男方操著阿紫刻意壓低的嗓門,女方則是阿紫扭扭捏捏拔尖的聲音,夏生再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戲法兒我沒學全,也是沒辦法的事哪。”阿紫見他第一次展露歡顏,大喜過望,連忙湊過去笑道,“這些事情,都是三百年間真實發生過的影像再現。光看還不是整個戲法兒中最好玩的,最妙的是,你可以化身進去,改變整個事情的發展和結局。”
“他們最後……怎樣了?”夏生知道眼前所見,全是發生過的真實之後,眉頭輕蹙,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那對不受祝福的偷情男女。
“哦,男的上京趕考求功名後,女的懷上身孕,身子每日沈重,被族長用家法沈塘。男的半月後高中歸來,在她墳前吞鳩殉情,最後兩人合葬作一處。”阿紫用手捂住嘴,長長打了個呵欠,“說起來,那男的縱和女的合葬,終究還是不能在一起。他是自盡,死後必入地獄,或是化作人間怨魂厲鬼不得超生。而那女子,則應該早早就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去投胎嘍……”
那些細小的亭臺樓閣間,正是夕陽西下的光景。麼指大的小姐操著阿紫尖細的聲音,拔下頭上的金鳳釵、抹去腕上的碧玉鐲,贈與心愛的書生,充做助他赴京趕考的盤纏。
眼波眷戀,聲聲珍重道離別……眼前,明明是活生生的一對情侶即將死別,今生來世永難再聚卻不自知,卻哪裡還是演戲。
夏生的眼角漸漸溼潤。就連這對男女說話時彆扭的聲線,都不再覺得好笑。
“嘿,你若是不忍的話,咱們可以化身進去,改變這結局。”阿紫調笑著,伸手要搭夏生的肩膀,卻被他逃也似的避開。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過了,縱是改了這場虛幻,無非欺心,對他們又有何助益?”夏生站起身,走到灶邊面朝裡躺下,不願再看。
阿紫聽他這麼問,也為之語塞。過了片刻,才又走到他身邊笑道:“早知道你是這麼容易傷感的人,就不讓你看這悲情戲碼了。明兒夜裡,我再帶出榮華富貴滿床笏、白頭偕老的過來給你瞧。”
夏生背對著他,再不說話也不動彈。
阿紫伸出手,想要觸控一下他黑亮柔軟的長髮,卻終於懸在半空,又頹然垂下。
“夏生……我只跟你說一句。芊紅仍是處子,我雖採了些她的精氣,卻並未曾想要誤她終身。”
是僅僅想擄獲他的心,還是真的憐惜。已經,分不清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開始注重他的感受。
雖說還是不能理解夏生彆扭的行為和想法,卻學會壓抑自己的天性和衝動,儘量去遷就討好他。
夏生面朝爐灶,緊緊閉上眼睛。身體對外界的感知,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敏銳。
他知道,妖狐就站在他身後。他聽到,妖狐化做冷風離去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幽幽嘆息。
心中對他的恨意,無法抹煞。但這些日子他的遷就討好,也同樣無法忽略。
自幼,夏生便是個別人對他好半分,必以十分相報的孩子。他沒辦法做到,對別人的付出心安理得。
與其說他恨著。不如說,他開始害怕面對。
害怕繼續恨阿紫……更害怕,夜晚期待阿紫來臨時的雀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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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間半睡半醒地捱到天亮,忽然聽到柴門處咯嚓響了一聲。
夏生坐起身,看到幾名家丁走了進來。
“夫人喚你有事,跟我們走。”
家丁們從地上拽起赤裸著上身的夏生,也不容他披上單衣,沒輕沒重,呼呼喝喝地推搡著就出了門。
反正只是個不得勢的外來主子,連他們這些下人都不如,再怎麼欺負也沒人管。
已入秋,屋外不比柴房灶邊。夏生上身未著寸縷,冷得輕輕發抖,隨著那些家丁們朝麗娘所住的院子走去。
行至半路,有人想起那日夏生房中淫靡豔色,不自覺地伸出手去,隔著層薄薄布料便去捏夏生的臀。
誰知剛把手放上去,只覺傳來一陣劇痛,不禁大叫出聲。
再看時,只見手腕上多出五個青紫紅腫的指印,骨頭竟生生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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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旁邊的人連忙詢問。
“沒、沒什麼……昨天賭牌九時跟人爭執傷了手,本以為沒事……怎料現在忽然疼起來。大夥兒替我告個假,我這就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