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
“那剩下的另一半酬金……”
後來祖父跟對方再說些什麼,周緋便記不得了,完全處在重逢的震憾之中。
偌大的空間裡,只有一樽玻璃箱,用錯金鎖緊鎖著,裡面灌滿了從琥珀川運回來的河水。少女黑色的長髮漂浮在水中,如豐密的水草,全身□的少女團膝坐在箱底的河砂上,雙腕各有一朵游魚紋。面容安詳,雙目緊閉,似睡著了一般,看來跟一年前他們分開時沒有任何不同。他從來沒想到,自己還能跟千歲再見面。但那時,她是作為被捕獲到的獵物,獨自關押在祠堂地下室的巨大水箱裡。
狩之祭,將要被剖腸破肚的祭品,變成了她。姐姐已經無辜遭難,現在妹妹也要……
天啊,他們周氏一族到底都在幹些什麼!
“爺爺,我們不可以這樣做。千歲的姐姐已經……被、被害死了,現在連她也不放過嗎?”從地下室上來之後,十八年來,周緋第一次跟祖父起了爭執。“千歲她……她救過你的命啊……”周緋以為這個理由能夠說服他,不要以怨報德。
老人卻嚴厲地喝斥他:“我現在才是在救你的命!這是周家受到的詛咒!必須世代狩獵蠶一族,否則我們活不過而立之年!”
少年連連搖首,步步後退。“我不相信!我一定要救千歲!我不會讓她死的!”他轉身跑走,留下祖父一人在後面敲著柺杖怒吼:“被女色矇蔽了心的毛頭小子!跟你父親一樣沒出息的傢伙!”他的身影頓了一下,“爺爺,究竟……爸爸是怎麼死的?”老人已經被氣得大口大口喘氣,“別跟我提那種沒用的男人!”
周緋握了握拳,收斂起以往所有的懦弱,眼神變得強硬起來。“既然這樣,那就沒話好說了。”在此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或者會像祖父為他安排好的那樣,毫無懸念地走上學文從仕的道路,一生或者也就那樣了。直到他遇到了千歲,人生的軌跡才被扭轉。又或者,千歲只是一個引子,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祖父對自己的好只是傀儡操縱。而他自己本身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無論如何,他都想要救千歲。
爸爸當時一定也想過要救千歲的姐姐……他沒有辦到的事,就讓自己來做吧!
水箱裡,千歲一直在做一個夢。
夢裡,她沉在琥珀川的水底,安詳地睡著了。耳邊傳來河浪拍岸的浪濤聲,彷彿回到了還在母體的那段胚胎時期。和姐姐在一起,額抵額,眼對眼,小手牽著小手……胭脂魚的魚在她們之間游來游去,輕輕親吻她們的面頰……
可是她的心,不知為何竟那麼悲傷……
“千歲同學!”
姐姐的額頭呢?姐姐的手呢?姐姐的味道呢?
她伸出手在空中不安地摸索著。
“千歲同學!快醒醒!”
不見了?在哪裡?在哪裡……姐姐呢?為什麼不見了……
她著急起來,一滴眼淚隨之溢位眼角,像珍珠般消逝在河水裡。
“千歲,求你了,醒來吧!”
誰?
是誰?
是誰在叫她?
她的心似乎隱約感覺到一種喜悅。
不,他是在叫姐姐吧……不是自己……
她又退縮回去。
水中,少女睡容由安詳轉變成不安,她鬆開抱緊自己身體的手臂,閉著眼在身旁摸索著什麼,手腕上的游魚紋鮮紅如血。周緋隨之確定,她確實聽到了他的聲音!在妄圖用錘子敲碎玻璃水箱無果後,他開始尋思其它的解決方法。這時,箱頂的錯金鎖出現在他眼中。
她終於睜開了那雙黑潤明亮的大眼睛,滿目清寒,一如兩人初見之時。
跪在眼前的少年帶著滿手鮮血握住斷裂的錯金鎖,不知所措而又驚喜地看著她——他居然僅憑普通人類的蠻力,強行打破了妖生所那些捕妖師所設下的結界。同時……滿面淚水。那麼閃亮的淚滴,在陰暗裡閃爍出耀眼的光芒,讓她想忽略都難。
為了她麼?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千歲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再多難為情在剛剛死裡逃生之後,也蕩然無存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確定。“為什麼要這樣做……”
血跡斑斑的錯金鎖哐啷一聲滑落手中。
周緋撲過去,緊緊抱住她,又是哭又是笑,“千歲……千歲……”
姐姐死了……姐夫也死了……都是因為他們!千歲的手在緊緊擁抱著自己的少年身後攥成泛白的拳頭。她該有多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