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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像手術刀一樣漂亮、光滑、冰冷的手搭上大理石臺面,輕聲說,“我曾經也持與你相同的觀點,可是後來再考慮信仰問題,我忽然發現任何一種信仰,包括我們所謂的正宗信仰還有所謂的異教徒的信仰在內,如果被濫用,都可以成為傷人的匕首、迫害人的工具。對我們來講瀆神是罪名。對東方人來說反民族反傳統、目無祖宗都是罪名。我沒有信仰,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分析過的,感受到的。只要你能舉出一種可以狂信而無喪失理智危險的信仰,我馬上就皈依它。”

“你這樣未免太憤世嫉俗,盧森。”傑克不贊同地搖搖頭,雙臂交疊起來,上半身的重量完全壓在兩條前臂上,從側面可以很好地欣賞到他凹下去的腰和突出的臀^部的優美線條。傑克右腿直起,左腿微彎,歪著腦袋說:“你可是個地道的馬基雅維利分子,像他一樣敢於把道義、信仰完全剝開,赤^裸裸地談到本質——利益。”

“如果你說‘一針見血地談到本質利益’的話,我會更開心的。”

“我對馬基雅維利主義的評價不低,雖然它也是個主義。”傑克柔軟的雙唇一開一合,“既然意識到了利益,那麼就接近於理智。我們的制度本來就是建立在利益相互制衡的基礎上的,有了利益才有制約,才有平衡,才有發展。”

“沒錯,這個世界的進步是由一群自私自利分子和懶蟲推動的。”盧森眨眨眼,兩人心照不宣地大笑。

“傑克你真讓我吃驚。大部分精英們清醒的時候,道貌岸然地談著政治經濟,指手畫腳,幾杯酒下肚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談女人。你卻像一陣夏夜的涼風一樣,把我們席間的汙濁悶熱吹散了。”

隔著反光的鏡片,傑克看不清盧森的表情,對他的恭維不以為然:“得了,你可以直接誇我有一顆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其實我更願意稱之為童心。”

“沒錯,藝術家、科學家都是孩子。”傑克贊同地點點頭,眉宇間有一分嘲弄,也有一抹自嘲。盧森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著他的話頭說:“看看你的同行和前輩——梵高的作品打動了多少人?這樣牛氣沖天的一個藝術家一直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你看他戀愛的時候,連耳朵都割下來了。”

“再瞧瞧你的前輩和同行牛頓,他因為三大定律而著稱,不過同樣因為煮雞蛋的時候把手錶也煮了而聞名遐邇。”傑克不甘落後地反唇相譏,“這就是我們的難處了——身為科學家和藝術家,需要的是想象力和創造力,而這兩種力量是孩子的專利。同樣身為人,需要的是成熟和長大。我們不是神,我們沒有辦法脫離這個世界的種種限制、種種界限而存在。一方面我們不能長大,否則我們創作的源泉會枯竭,另一方面,我們要逼迫自己成熟,因為我們必須忍辱負重地活著。”

盧森愣了一分鐘,吐出一口菸圈,手搭在傑克肩膀上,凝視著傑克一雙藍得罕見的眼睛說:“認識你,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了。”

盧森的手很涼,甚至比傑克胳膊下的大理石還要光滑冰涼。傑克的肩膀輕輕顫了一下,他的藍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他乾脆利落地接了一句:“人的一生是很長的,你才過了二十五歲,怎麼能確定遇見我是‘最’幸運的事呢?”傑克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盧森手上。那雙手彷彿是刀削出來的冰雕,又像一層銀箔裹著骨頭,瘦長,纖細,優美,冰冷,像他這個人一樣。

“藝術家又在研究藝術品?”盧森大言不慚地打趣。

“……適時的謙虛是一種美德,醫生。”

“真正的謙虛是放在心裡的,是懂得自身的不足,而不是嘴皮上的客套。”

“我還是把我的謙虛放在心裡吧。”

慢慢的,傑克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看來他具有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即使身邊有一個不那麼討人喜歡的冷冰冰的精神病醫生在,也阻止不了傑克再次被包圍的趨勢。

“你如果永遠這麼年輕英俊該多好。” 約翰?梅納德?凱恩斯盯著傑克,著迷地說。

卡爾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顯然這個貌似刻板的英國佬對傑克動心思了。他快步向窗臺的方向走去,隔著五六個人的肩膀就能聽到傑克具有穿透力的甜美嗓音:“永遠年輕?別開玩笑了,我的朋友。相信我,永遠年輕不是福音而是災難!”

一個年輕人不服氣地搖頭,舉出王爾德的《道林?格雷》作為論證,論證永遠年輕的誘惑力。

傑克輕聲笑著,像吟唱一首長詩:“沒錯,永遠年輕可以使我們永遠活躍在舞臺中央,但是舞臺是有限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