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轉,他因為有著無數張面孔可以選擇,所以一時間反倒不知應該採取何種面目。最後忽然把嘴一咧,他頗不要臉的做了個哭相,同時一抬手摟住了皓月,帶著哭腔嚎道:“我的狗寶貝兒啊!沒有了你,我可怎麼活呀!”
皓月嚇了一跳,登時掙扎著扭頭去看九嶷:“你瘋了?”
九嶷沒瘋,不但沒瘋,而且還趁機把臉蹭上皓月雪白的衣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皓月的身上有妖氣,但是潔淨溫暖,是非常動人的妖氣。
“我都是為了你好……”九嶷絮絮叨叨的又開了腔:“我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和一頭驢鬥個什麼勁!驢不打仗,別人也要打仗,難道沒有驢,白孝琨就一輩子不動刀兵了?我為了你,被驢踢了個半死,現在你放下半死的我不管,還要去找驢送死,你——你——你還是人嗎?”
皓月歪著腦袋,想要躲開九嶷那熱烘烘的氣息:“我本來就不是人,你也不必拿這話來攔我。”
九嶷一聽這話,發現裝可憐這一條路走不通,立時摟著皓月變了臉。
“媽的!”他的哭相一掃而光,濃眉立起來了,瞳孔之中也有了亮:“再不聽話,老子吃了你!老子連呂清奇都不怕,會怕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狗東西,再敢說一個走字,我立刻讓夥計給我生火架鍋,我把你先奸後殺再吃,正好現在天寒地凍的,老子吃狗肉喝燒酒,也補補身體!”說到這裡他一瞪眼睛:“老不老實?再不老實我舔你啦!”
皓月聽聞此言,勃然變色。雙臂用力將九嶷推了個仰面朝天,他從椅背上拎起褂子往身上一披,然後冷淡的說道:“錢在吳秀齋那裡,你自己去取吧!”
說完這話,他拔腿就走。九嶷爬起來“哎”了一聲,他已經掀開門簾子,風一般的推門出去了。
九嶷愣在床上,愣了沒有半分鐘,忽然伸腿下床去找鞋。四腳蛇見狀,登時急了:“九嶷九嶷!幹什麼去?”
九嶷趿拉著鞋站起身,回頭對著四腳蛇詭譎一笑:“把狗崽子抓回來!”
旅店的屋子偏於寒冷,所以九嶷這些天纏綿病榻,身上沒穿他那件華而不實的西裝上衣,而是披著一件從估衣鋪內買回來的半舊棉襖。此刻他趿拉著一雙沒繫鞋帶的皮鞋,胡亂穿了棉襖便跑出了店子。他是浪蕩慣了的人,常年不知道什麼叫做正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是笑嘻嘻的,想要去惹一惹氣急敗壞的皓月。
然而在見了天日之後,九嶷發現皓月速度極快,竟是隻給自己留了個遠遠的背影。那背影在前方街口一閃而逝,急得九嶷顧不得許多,拔腳就要去追。幸而皓月是個妖精,九嶷憑著直覺,也能對他追蹤個八九不離十。氣喘吁吁的連跑了兩條大街,他們一前一後的出了鎮子。
鎮子的繁華程度,自然和北京城有著天壤之別。皓月和九嶷也沒覺得自己怎樣狂奔,便進了白雪皚皚的荒野之中。荒野並非無邊無垠,再往前走,會有村莊,可是九嶷沒法追著皓月進村了,跑著跑著雙腳一軟,他“撲通”一聲,向前仆倒在了大雪地上。
皓月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為所動的繼續逃,逃了將近半里地,回頭又看了一眼,看過這一眼後皓月不動了,因為九嶷雙手撐地弓著腰,明顯是在奮力的往起爬,然而爬到一般手臂一彎,他又合身拍進了雪中。
皓月轉身面對了九嶷,將雙手抬到嘴邊圍了個喇叭:“喂!你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若有機會,我定會回來報你的救命之恩!”
九嶷翻了個身,擺了個仰面朝天的姿勢。一隻手下意識的捂到了肋下,這一回他笑不出也鬧不動了,因為他真的受了內傷,那傷到底有多嚴重,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他只曉得自己方才肋下猛的一痛,痛得他險些流了眼淚。
他不動,皓月也不動,雙方如此僵持下來。皓月站在雪中,一隻腳幾次三番的想要抬起來向後轉,可是九嶷這回裝死裝得未免太像,讓他沒法狠下心腸當真轉身離去。
“他可不是個好人!”皓月在心裡對自己說。
“但是似乎也沒有那麼壞。”他在心裡又補了一句。
九嶷遠遠的趴在雪地裡,看著比平時小了一圈,他的頭臉,平素在皓月眼中總是髒兮兮油亮亮的,這一陣子也潔淨了,發跡分明,頭是頭,臉是臉,並且是很端正的頭,很英俊的臉。皓月喜歡人,尤其喜歡好人,九嶷如今有了八九分的人模樣,皓月就沒法把他徹底的歸入邪祟一類了。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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