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隱蔽處身影一閃,藍珊深深垂著頭,立在端王面前,恭謹應了一聲,並不敢多言。
“唐兄,我們這邊廂走走?”
端王側臉詢問唐悅,笑容可掬,意態殷然,一派主人風範。
唐悅瞧著他的作派,不動聲色:“王爺相召,敢不奉陪。”
秋日昭昭下,兩道軒昂挺拔的背影就此並肩馳去,逐漸消失在山石草木裡。
藍珊抬起頭,怔然望住兩人遠去。直到不知不覺中進了房間,燃起火盆,在葉長風床邊坐下後,藍珊的腦中還在想著端王提點自已的那句話,他倒底是你主子。
是的。葉長風只能是自已主子,再也沒有別的好期待。藍珊凝視著榻上絲被裹住沉沉入睡的清雅男子,陽光從窗縫裡斜射進來,落在他臉上,柔和得連細微的絨毛都根根清晰,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貼在那片溫潤的面頰上,心底卻苦澀無端,只覺有些什麼,竟然就此落到了底,再也回不去,無法還原,不能重來。當年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絕美少年高手,是永遠地定格在昨天了。
一番如風疾掠,端王終於停了下來。四周空谷鳴澗,樹影搖拂,景緻雖算不得絕佳,卻也清幽過人。
“這裡極少有人跡,就算有,也逃不出你我的耳目。唐悅,有什麼平素不想說,不能說的,均在此間明言罷。”
兩人隔著一道潺潺流趟的小溪相望,日光微寒,葳莛支離破碎,各自的身影都象是凝結在空氣裡。
“平素不能說的,也只有他了。”唐悅靜靜垂眸,“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說,只是怕他不歡喜。趙寧非,他的性子恬淡,不適合你,你放過他罷。”
“聽說這世上有種人,他若得不到,就必定要毀去,也令別人得不到。唐悅,不知你是不是這樣的人?”端王不答反問。
“是的。”唐悅的聲音輕柔而穩定,“如你一樣,我也是這種人。”
“包括他?”
唐悅沉思傾刻,突然笑了起來:“你倒底想說什麼?”目光斜睨著端王,“想殺了我?”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家祖的這句話,我倒還記得。”端王也笑,眼神卻是不可測的深沉,“於公於私,我都不能留你。可我不能殺你。”頓了頓,仰望空中白雲,悠悠嘆了口氣,“一則此時此地,我無餘力殺你,二是他,我不能令他寒心,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我可不願學你,眼睜睜將他越推越遠,直至錯失。”也不理唐悅微變的臉色,繼續道,“唐悅,挑明瞭說罷,葉長風身中劇毒,解藥卻在京師,普天下也只有我,能令他維持漫漫千里,直至尋回解藥。可若要解毒,你就不能再見他。”
唐悅面色一變再變:“為什麼?若我不理,定要見他?”
“毒無法解,就只有看著他死。”端王神色肅然,“至於為什麼,這是我的法子,恕難相告。唐悅,誰令我會而你不會,這是天意。”
冷哼了一聲,唐悅不以為然:“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二人言談愈僵,只是端王倚仗能保全長風性命,終究佔了上風。
遠處葉長風也似有所覺,昏睡中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微微蹙起了眉。
藍珊抓住葉長風的手,一股和暖內力輕柔地輸了進去,遊走全身。葉長風昏沉中不覺什麼,藍珊也不覺什麼,雙手交握,心頭倒是寧和一片。
也不知過了多久,藍珊突然聽到營內傳來人聲喧譁,馬蹄微亂,警惕心頓起,隔了窗望過去,卻見一隊人馬行色匆匆,簇擁著一匹座騎,向外疾馳出去。
藍珊看得明白,那人不正是唐悅麼?他這是去哪裡?
還未想清,房門推開,端王大步而入,簡短道:“去準備馬車。要最好的,我們即刻赴京。”
30
車聲轔轔。
葉長風緩緩睜開眼,面前事物漸漸清晰。
淡黃絲緞墊襯的車內壁,一張精巧的檀木桌几,一份食盒。日光自車縫間斜射進來,帶著黃昏特有的柔和黯然,落在層層的軟褥上。
不算大的空間,因對面那人天成的威勢,已先被佔去一半。太過熟悉的氣息,葉長風想也不想便知是誰。
“王爺?”
“我剛解開你的睡穴。”端王隱藏起眼中一抹情緒波動,放開葉長風的手,淡淡道,“時辰差不多了,服藥罷。”
葉長風怔怔地看著端王不疾不緩開啟身邊的食盒,取出一盅黑沉沉的粘稠藥汁,遞至面前,又瞧了瞧窗上的夕陽,有些恍惚:“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