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瑰蜷縮在矮樹叢中,有些氣惱,春寒料峭時,入夜愈發寒冷,等了幾柱香時間,還不見白狐回來。青瑰吸吸鼻子,有些擔心,想起來那鳥人王江山罵他“孬種”,一跺腳,也從冬青叢中貓腰竄了出去,一路摸著牆根,也不曉得書房在哪兒,見著個拱門便閃了進去。
青瑰進去後發現這院落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可不就是那天上吊姑娘隕了的屋子嗎?黑漆漆的院落裡俱是寒意,青瑰打了個寒顫,他瞪大眼睛環視四周,未見鬼魂,可傾耳細聽,又聞見那房門緊閉的屋子裡有簌簌聲響,似是腳步之聲。
青瑰額頭上沁出些冷汗,算算日子,那姑娘隕歿了也差不多七日了,莫不是回煞之鬼?青瑰輕手輕腳退出院子,雖說與那姑娘並無瓜葛,但若是碰見纏上,怕也難脫身。青瑰退出院落本是舒了一口氣,正想原路折回,冷不丁聽背後有人道:
“何人?”
青瑰打了個寒戰,從腳底板一路顫到頭髮稍,硬邦邦扭著脖子回來一看,竟是那銀匠。銀匠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重複問道:“何人?”
青瑰微張著嘴巴傻站在那兒,不知如何作答,正發僵呢,聽見方才那院落中沙沙之聲逾響,青瑰連忙拉住銀匠衣袖,拽著他往方才藏身的冬青叢中躲去,那銀匠先是一愣,微微鎖著眉頭任由青瑰拉著他。待躲進矮樹中,青瑰小聲道:
“我不是壞人,你莫出聲,那邊有……有……你莫出聲就是。”
銀匠看看青瑰,又透過樹縫看了看方才院落的拱門,點頭。樹叢中本就是空間狹小,躲進去青瑰才發覺銀匠的身材很是高大,青瑰半靠在銀匠胸膛前,那胸膛硬邦邦的,還真是個有氣力的手藝人。
沒多久,青瑰果然看見白色鬼影從拱門間飄過,青瑰突然想到,萬一女鬼要索了府裡上下所有人性命,那豈不又是造孽。青瑰心裡著急,從樹叢裡探出腦袋想看清楚那鬼往那裡去了,腳下卻踩了衣服下襬,身子不穩,跌了出去。
這一下動靜不小,青瑰腦門還被樹枝子劃了一下,疼得“噝”了一口氣,終是驚擾了女鬼。女鬼聞聲飄了過來,青瑰抬頭瞧見,心裡一橫,乾脆豁了出去,喊道:
“姐姐,那知縣罪大惡極,我同小白已尋好證據,很快便擒了他給姐姐報仇。姐姐可否放過府上無辜之人?”
那女鬼沒想到竟有人能看得見她,也是一番驚愕,隨即冷笑兩聲,道:
“他毀我,你不阻,我報仇你卻阻,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我便將你的命也一起索去。”
青瑰忙擺手道:“姐姐莫靠近我,我身上帶著桃木法寶。姐姐,我同小白聽說了好些姐姐的事情,大家都說姐姐好心腸,這府裡的丫頭小廝也是被賣進來的貧苦孩子,姐姐莫做傻事,成了厲鬼,就回不了頭了。”
那女鬼漂浮空中半晌,沒再言語,轉身飄然而去,青瑰又喚了兩聲,女鬼置若罔聞。青瑰冷汗已經溼了後背,頹然跌坐在地上,抬起袖口擦擦腦門。大概是因為一直有小白護著,他已經許久未面對面同鬼對話了,人鬼不同道,稍有不慎,萬劫不復。
因為太緊張,青瑰竟忘了身後有人,那銀匠突然開口道:“你看得見?”青瑰聞聲又嚇出一身汗,按著胸口回頭,瞪圓眼睛盯著銀匠,道:“你……你都瞧見了?”
銀匠卻不驚慌,反而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我瞧見你對著前面自言自語。”
青瑰刷白了臉,結巴道:“我……我……”
銀匠突然伸手捂住青瑰嘴巴,將人拉回樹叢中,在青瑰耳畔輕聲道:“有人。”
銀匠手也大,手掌上有厚厚的繭子,磨在青瑰臉上,有些癢癢的,青瑰不自在地挪動了□子。有人提著燈從花圃前走過,突然不遠處傳來撕心裂肺地一聲尖叫,提燈人腳步一頓,而後跑了過去。
青瑰洩了力氣,身上發虛,聲音有些抖,道:“回煞之鬼……真是環環相報。”
話音剛落,耳邊一陣風聲,抬眼再看,那女鬼已經回來,對青瑰道:
“是他虧心事做多了,自己將自己嚇死,我應了你,不害無辜之人,只不過這府上到處都是骯髒之氣,怕是早就尋不出乾淨之人。我生時為善,卻不得善終……罷了,今日是我流連人世最後一日,你既然瞧得見我,我也只能託付於你,小公子可願意?”
青瑰道:“姐姐儘管託付與我,自然願意。”
那女鬼飄過牆頭,在上面等著青瑰,青瑰有些為難,牆那麼高,他怎麼躍得上去,正猶疑間,那銀匠突然道:“在牆上嗎?我帶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