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製里有炸彈青年寫的總結，典型的技術報告風，嚴謹周密，中性措辭。前半部分涵蓋了劉博案的所有公開資訊，後半部分是關於御貓的：家庭、學院、出道以來的公開戰績，與搭檔老七的鐵交情，與調查局局長包拯的師生情誼，與司法部部長龐籍的親密關係……

文件的末一頁是手寫體：在媒體的視野中，御貓一直是無可挑剔的高尚者，但誰能保證媒體得到的，或者他們給予公眾的一定是真相？退一步說，人類的行為永遠存在不確定性，當親如兄弟的搭檔慘死，御貓難道不會對博士產生報復心理？

炸彈青年寫道，他無法相信博士會無緣無故的自殺，究竟是什麼樣的折磨才能讓人寧可選擇死亡？司法部長又是在為誰掩蓋真相？於公，御貓是司法部引以為傲的精英典範；於私，身為太子黨的御貓與龐籍有二十餘年交情。死者不會控告，在這個權勢者的世界，我們唯有用自己的手伸張正義。

展昭關掉文件，默默地坐了一會兒。由於劉博自殺時現場只有他們兩個人，回汴梁後局裡對他實施過例行審查，當時主審也問了類似的問題，搭檔之死導致的情緒波動之類。

他已經記不清那時是什麼心情了——本能地維持職業化的冷靜？那當口真是連痛苦的餘地都沒有，在危機四伏的蓑衣堡壘，稍不留神恐怕就要陪老七一起上路。搭檔是被隱形掃射器擊中的，全自動武器……他連個可以憎恨的兇手都沒有——遷怒不是他的特長。

不管怎麼說，炸彈青年動機明確，其餘兩案子估計也八九不離十。他聯絡老鬼，拜託探長審訊時淘淘劉博的相關資訊，以及這些人是有組織的麼。科學家沒有家庭沒有密友沒有人類助手，人工智慧助手自毀後，想深入瞭解這位實在很難。

掛線後他開始翻複製里的其他資料，大半是關於他的，隨手點了段影片，人就驀地一愣，實習生小展與尚是副部長的龐籍，是那時的事？不知不覺都這麼多年了……

白玉堂退出虛擬空間時，展昭依然盯著螢幕出神。這天早上沒什麼事，耗子對炸彈青年興趣缺缺，索性跑虛擬空間陪四哥PK防火牆。他朝搭檔看了一眼，說不清那臉上是什麼神氣，只是直覺地意識到貓的心情並不好。再一掃螢幕，司法部長的大頭照，看不出有特別。

他問怎麼了？

嗯？……沒什麼。展昭回過神，向他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安然淺笑，雲淡風輕，彷彿真的……沒什麼。

白玉堂剛要皺眉，外頭響起敲門聲，老十頂著張苦瓜臉摸了進來，頭兒，審查會快開始了。

別慌，例行公事而已。展昭安慰似的在他背上拍了拍，來，深呼吸，再想想注意事項。等下我就坐審查員旁邊，你用眼角一瞄就能看見我。

展昭和老十離開後，白玉堂開始心不在焉地玩彈簧刀。老十好象是初進宮？局裡的規矩，在任務中擊斃人的探員事後須參加例行審查。就想起自己頭一次輪上這破事時，展昭用格外低柔的嗓音告訴他有些問題會比較尖銳，只是程式需要，他們沒惡意。你說仔細點，這樣很快就結束了……

那時他倆認識沒幾天，那時他還沒開始管展昭叫貓，那時……展昭大概是看出他的不耐煩，還許諾完事後陪他好好戰一場。

反正不管被叫去問話的是穩如泰山的老油子還是緊張兮兮的小菜鳥，展隊一定到場作陪。老是這樣沒聲沒息的體貼……

他把小刀甩到牆上，無端地煩躁起來——剛才要不是老十打岔，少爺肯定要說他不想再聽那句「沒什麼」！體貼到獨自消化壞心情，體貼到不肯拿煩惱打擾別人，體貼到……連他都不肯打擾。

他現在連陷空出了什麼爛事都會向展昭吐槽。貓身上似乎有種清涼的水系魔法，當那雙手臂環上他的肩膀時，心底縱是烈火燎原也會被悄然浸潤得寧和了。然而展昭呢？從不對他抱怨什麼，有好事一定惦記他，有不好的事總是自己壓心裡。

簡而言之，白少的不爽就一句：除了分享，他還要分擔。

當然在另一位當事人缺席的情況下，對著四面牆慪氣明顯毫無建設性。最後白少決定不在這蹲班房，他需要新鮮空氣。

哪知天狼出車庫沒多久，就發現後面有尾巴。白玉堂冷笑，這當口撞上來算你倒黴。

可惜，半分鐘後他意識到那位不是上帝送來給他下火的，人家大大方方地朝他打燈亮訊號呢……

是智化。

黑狐笑容友善地說真巧，去喝一杯？我請客。

耗子挑眉，巧？人造巧合吧。

黑狐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