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轄制他的法子?”大宗師聞言笑道:“便是留了那兔崽子在身邊,這孩子還不是投靠了皇后娘娘,可見強扭的瓜不甜,況且咱們有那幾頁殘篇在手,倒抵得過十個朱寒。”西宮弔影聞言點頭道:“師尊深謀遠慮,非弟子可以揣測聖心。”大宗師聽他言下之意,伸手撫著西宮的背笑道:“好孩子,你心裡埋怨我疼他,殊不知我心中卻是偏疼你呢。”西宮聞言心中一暖,含笑點了點頭。
放下他師徒二人如何綢繆不提,卻說宮無後自煙都救出朱寒,主僕二人心中十分雀躍,沿路之上宮無後囑咐了朱寒一應渡化事宜,又安慰他如今應名的師父劍布衣十分風趣隨和,一切不必擔心拘謹等語。
主僕二人來在樓至的閨閣之外,宮無後先進去通傳了,留下朱寒在外間等候,倒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雖然前番得見皇后娘娘絕世姿容,倒是十分溫柔和順,只是他久在煙都為權勢所摧折,如今又是侍奉當今聖上心尖上的人,未及廝見倒先情怯了,不由微微抬頭觀瞧室內陳設,卻見這皇后中宮核心的閨閣之內,似乎也未像外間傳聞那般美輪美奐,想是這位新進宮的主子省事,將原先前朝一應景緻擺設全部撤去,只因帝后新婚,房內還散佈著洋洋喜氣,外間原本是皇帝大婚時的洞房,牆壁以椒和泥塗牆壁,取溫暖、芳香、多子之義,頂棚高懸雙喜宮燈。洞房有東西二門,西門裡和東門外的琉璃影壁內外,都飾以金漆雙喜大字,是為出門見喜之意。
因那影壁乃是剔透琉璃澆築而成,朱寒略微窺視之下,隱約可見內間屏風之後掩映著的龍鳳喜床,床前錦帳便是傳聞中以處子青絲所制的墨簾,連那床上鋪蓋之物,皆是江南精工織繡,隱約窺見上面各繡神態各異的百個玩童,朱寒暗自點頭,心中暗道,此物應就是往日聽說的,稱作“百子帳”或“百子被”的皇后專用的錦被,五彩繽紛,豔麗奪目,是為皇家祈求綿延子嗣的兆頭,不想卻是靈驗,皇后輔一進宮,便已經懷了雙子,如今未曾落草,倒博得了兩個親王的位份,好不尊貴榮耀,哪像自己這般,乃是煙都賤奴配種所出,連生身父母是誰都不甚知悉。
朱寒想到此處,倒生了感懷身世的悽然之意來,轉念一想,這幾年自己在煙都之中服侍丹宮,倒教他對待自己一如兄弟一般,既然往後可以常常隨侍丹宮左右,自己又何必沒由來做這司馬牛之嘆……朱寒兀自胡思亂想之際,早聞內間門水晶簾幕響動之處,卻見宮無後攙扶著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輕移蓮步出離的內間,那佳人行動之處竟有真真薰風襲人,步態之後印下朵朵蓮花樣式的香粉印記,朱寒見了此物,便知是聖上所賜的那雙步步生蓮的繡鞋,連忙伏地再拜道:“奴才朱寒給皇后娘娘請安。”
卻見樓至竟躬親將他攙扶起來笑道:“好孩子,你既然是無後看重的人,往後在我跟前走動,越發不用教那繁文縟節拘束住了,還像往日無後待我一般就好。”朱寒從小失去親人,在煙都受盡內相們的使喚作踐,如今乍聞樓至這等絕世美人的溫顏軟語,也顧不得御前失儀,竟默默滾下淚來,又覺自己此舉十分失態,連忙伸出手背胡亂展了展腮邊淚痕,再拜道:“娘娘恕罪,朱寒因感念娘娘體恤憐下,一時把持不住,衝撞了娘娘洞房喜氣,請皇后娘娘饒恕則個。”
樓至聞言搖頭一笑,回身對宮無後點頭道:“好好的孩子,都是給你們煙都打怕了的,往後你常陪伴教訓於他,教他多知道些中宮的規矩。”說罷又俯身將朱寒攙扶起來,端詳了一會兒笑道:“往後跟著無後,起居一如他的規格一般,只怕幾天就養胖了的,倒不枉費了你的標緻模樣兒。”此時朱寒不亞如進了廣寒宮一般,只覺自己如今脫離苦海卻修得西方極樂世界,唯有不斷點頭謝恩而已。
樓至因瞧了一眼牆上的自鳴鐘,點頭笑道:“早些時候打發了我那小孽障去六部行走學習,想是如今他正不耐煩,你帶著你這小兄弟到劍布衣大師的房裡去,仔細囑咐明白了,可別叫我那師弟促狹了他去,辦完這件差事,就去接了質辛回來,打發他用晚膳,你就說是我說的,‘媽媽今日要伴駕侍宴,斷沒有工夫應酬他’,教他早些用了晚膳,在御花園略散散就趁早安置了吧。”宮無後聞言連忙躬身應答了幾個是字,帶著朱寒再拜施禮,方才低頭退了出去。
樓至打發了宮無後兄弟二人,瞧著如今光景,也該是蘊果諦魂下朝在即,連忙吩咐一應閨閣侍女傳膳,因今日已經打定主意承恩,卻不似往日省事只在小廚房中準備,特地差人往御膳房一趟,按照往日留門的規格準備了一桌御膳擺進來,打點已畢,復又開了妝奩,將那一匣擺放各色寶石戒指的抽屜開了,細細琢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