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之際催生自家功體所成的修羅之相,只是一旦墮入修羅道;一頭雪白的長髮便會嫣紅似血;如火烈烈,如今自己滿鏡秋霜如故;看來只是虛驚一場。
宮無後不明就裡,見樓至蹙起眉頭便問道,“觀娘娘神色,莫不是嫌無後的妝容難當嬌俏;反倒汙了絕色?”樓至搖頭笑道:“你做得倒是精巧新鮮,只是我並非女妝,看不習慣罷了。”宮無後聽聞此言方才放心,輕柔地為樓至摘下鳳冠道:“請娘娘揀選禮服罷。”
樓至開了妝奩之物的幾箱衣服仔細觀瞧,但見當日自己前去戰雲之際穿用的那件正紅中宮禮服猶在,不由百感交集,當日蘊果諦魂未曾表明身份之時,曾以此物相戲,分明暗示自己早有今日大婚,只是戰雲王殿之內,自己也曾身披此物與那王跡苟且一番,還險些為他受孕,如今雖然虛驚一場,到底深覺羞愧,見了此物,倒有些不耐煩起來。
宮無後此時忙著揀選衣物,到未曾留意樓至眼中目光流轉,見了那件正紅禮服方笑道:“揀則多時,眼花繚亂起來,倒是正紅的最是壓得住顏色,只是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樓至伸手撫上那件正紅禮服沉吟了半晌道:“就這件吧,躲也躲不過的……”宮無後聽聞此言不明就裡,只是他身在煙都多時,早已學會察言觀色,見樓至似乎有些難言之隱,便不再多言,服侍他將中宮禮服穿戴整齊了,復又戴上垂珠鳳冠,樓至亦取出當日明月珠佩戴耳後,見身後宮無後抿唇而笑,不由臉上一紅道:“我與他中間又見過一次,雖然未曾照面,也算是讓你們見笑了。”宮無後聞言笑道:“聖上與娘娘伉儷情深,並無越禮之處。”兩人輔一收拾妥當,便聽得窗外得得馬蹄之聲,樓至不由失笑道:“來得好快。”無後躬身答道:“此處出離京中說近不近,娘娘既然是乘坐鳳輦入宮,自然比之往日施展輕功到底慢些,還請娘娘步輦。”說罷伸手將樓至攙扶起來,樓至點頭道:“如此也只得罷了,只是又要鬧得人仰馬翻的,倒驚擾了幾位高鄰。”說罷轉身將熟睡的質辛抱在懷內,任憑宮無後攙扶著出離了草屋,早有滿院的婚婭使侍立,見他三人出離房中,椏椏杈杈跪了一地。
宮無後說了個“免”字,眾人方禮畢隨侍一旁,樓至舉身登車,見內中依然有一架拔步床,便將質辛安頓期間,打起簾子呼喚“無後入內服侍”,宮無後聽了旨意,也登車侍立,一時間八匹汗血寶馬齊聲嘶鳴,緩步朝京中方向去了,鳳輦之後跟隨中宮儀仗,綿延足有一里之數,彼時雖然更深露重,如此陣仗焉有不驚動人的,和村百姓如何見過這等世面,紛紛扶老攜幼出門觀瞧,倒叫樓至在車中十分過意不去,便傳下懿旨,教隨侍的婚婭使多多散出喜銀,算是多謝隱居此處頗受照拂之意。
卻說樓至在鳳輦之中看著質辛熟睡的模樣,便伸手拉開錦被略略蓋在他身上,自己也歪在床上輕輕拍著,只是今日新婦豔妝,卻不敢和衣而臥,唯恐花了妝容,沿路無事,便細細思量此生前塵。
樓至雖然與蘊果諦魂結髮多年,只是當日奉子成婚,樓至尚在重傷昏迷之際,並未參與儀式便遷居蘊果府中,今日卻是頭一回見識出閣大禮,心中難免雀躍羞澀之情,只是如今身為中宮,又年紀漸長,不肯在外人面前表露一二罷了。想自己與蘊果貌合神離十年之久,方能做到心意相通琴瑟和諧,怎能不感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之句,如今情鎖深宮,自然心如止水,樓至想到此處,復又伸手在自己腹部摩挲著,心中愛意流轉,暗暗思忖如何將雙胞之事說與蘊果諦魂知道,想必此信一出,定然舉國歡騰,腹中這對雙子,是自己與蘊果諦魂的親骨肉,如今帶著這份大禮下嫁於他,便是最好的嫁妝了,樓至想到此處溫柔一笑,怎知有孕之人身子沉重,又忙亂了半夜,如今平明時分倒是難以支撐,將頭一偏,斜倚熏籠之上淺眠起來。
樓至睡夢之中只見自己未著寸縷,光裸著身子橫屍一處冰冷的海岸之際,魂魄離體旁觀,卻是靠不上前去,但見遠遠一人朝自己屍身走來,定睛一瞧卻是天之厲的模樣。
樓至看罷大吃一驚,掙扎著想要醒來,魂魄卻難以衝破迷障,只得徘徊原地,但見那天之厲路過自己屍身之時,停下腳步俯身觀瞧,伸手在自己的臉頰之上憐愛地摩挲了一陣,脫□上披風,將光裸的屍身略略遮掩起來,又在路旁攀著了一朵紅豔花蕊,別在自己髮髻之上,方站起身子,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樓至見此情形不明就裡,正欲起身追趕天之厲,忽然瞧見方才他經行的小徑之上覆又走來一人,卻不是蘊果諦魂的模樣又是何人?樓至見了蘊果,便丟下天之厲下落,看他如何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