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檢查一下。”

韓吉說完，用戴有醫用手套的手指掀開利威爾的病服，將染血的繃帶鬆開。果然，昨天被子彈貫穿的部位只剩下一點點微紅的印記了；他的自我恢復能力還是那麼強大。

“昨天你來做什麼？”

韓吉將午餐端在他的跟前：“哈？你還不情願啊？親愛的；還好我趕到了！不然現在你絕對在牢裡關著，過不了多久，腦門就得吃幾顆子彈！啊；那些警察急得要死，說不定你昨天晚上就變成馬蜂窩了呢！”

“那樣或許更好。”

“……”韓吉端水杯的手指抖了抖，然後低聲道，“好了快吃點，你早飯都沒吃，現在應該都快餓死了吧！……說起來，還好昨天接到了那個訊息，也不知到底是誰發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利威爾突然放下手中的食物，臉色蒼白，雙眼瞪大，用手捂住嘴巴。

韓吉立馬將垃圾桶提過來，利威爾身子一歪，就開始對著垃圾桶乾嘔。他的胃裡基本上什麼都沒有，這樣乾嘔，也就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過了一會兒，韓吉用乾淨的毛巾幫他擦乾淨，眉頭緊擰。她猶豫了好幾秒，才問：“利威爾，這件事你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他嗎？”

她所指的“這件事”，便是利威爾懷孕的事情。

實際上，利威爾是在11月底懷上的，到現在為止，差不多一個月了。

利威爾將他有些蒼白的手指覆蓋在溫熱的腹部，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此時的他，似乎收斂了他所有獨特、傲然的氣息，他的身體擁有的，是淡淡的Omega芬芳，以及艾倫身上那種年輕、朝氣蓬勃的Alpha味道，與他此時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味道：“有意義嗎？”

“誒？當然……”

利威爾依然看著窗外，雙眼無神，聲音沙啞：“韓吉，我突然覺得，我活了這麼多年，似乎一直一直都在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呢。”

“利威爾？”

“對於我的家人而言，我的存在，毫無意義；這些年殺了這麼多人，完成了這麼多工，可是對於我本身而言，毫無意義；我跟那隻狗呆在一起的日子，做過的所有事情，毫無意義；哈，就連我肚子裡的這個小傢伙，也是毫無意義的呢。”

韓吉簡直受不了了，她一把抱住利威爾：“怎麼可能毫無意義呢！至少對於我來說，你是有意義的！雖然……我真沒想到……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狠心……我一直以為他……但是利威爾……放棄你是他的遺憾！”

“放開我。”

“不放！”

要是以前，利威爾大概會給韓吉一拳。畢竟，他根本無法忍受別人的碰觸，更別說擁抱了。可是今天他沒有，剛剛還帶著淡淡笑意的臉逐漸恢復了平靜，然後只見他閉上了眼睛，就像木雕一樣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韓吉才低聲道：“我知道……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不過利威爾，我們，收手吧。我們的確死了很多部下，可是，元氣還在。我們可以暫時放棄最後一個任務，遷移到另外一個地方休養生息。利威爾，把那個愚蠢的傢伙忘了吧……至於孩子，如果你將來願意將他生出來，我們就好好地將他帶大，我相信您的部下都會很喜歡他的！如果你不想要，我們也可以……”韓吉還沒說完，就開始哽咽起來。

那種斷斷續續的哽咽之聲在死寂的房間裡流淌。利威爾用手輕撫韓吉的背部，過了許久，才低聲道：“這點小事，哭什麼。”

“利威爾……！”

“臭四眼，多謝了。”

“……嗚嗚嗚嗚！”

“別把眼淚鼻涕往我身上蹭！髒死了！”

※　※　※

小腿，好疼。似乎某人用細針一點一點地扎入面板似的。

那種斷斷續續的疼從小腿蔓延，蔓延到下體，到全身。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很疼，很燙，很悶……

只有一個人能治療這種痛苦。

艾倫下意識伸手，朝右邊探去——他的主人總喜歡睡在他的右邊，像只蝸牛一樣，面朝他蜷縮著睡覺，順帶將頭顱靠在他的胸前。哈，冬天來臨之際，他的手腳總是冰冷的，於是偶爾，嚮往溫暖的他睡著睡著，就會像八爪魚一樣纏在自己身上……

可是艾倫摸不到人。

他聽到低低的，熟悉的聲音，連忙睜開眼。

怪不得右邊沒人呢，原來他的主人正坐在床邊。還是像往日的清晨一樣，他只穿著薄薄的睡衣，漂亮的後頸以及光裸的腿部都是那樣細膩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