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痛,眼中紅光反而漸漸淡去,最後歸於淡漠與平靜。就見他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太姒道:“母親真要拒絕兒臣這一拜?”
太姒剛要鐵齒回話,那床上的西伯侯忽然睜開眼睛,歪歪扭扭地側過身來,將手伸向伯邑考道:“邑考……我可憐的孩子……是為父害了你啊……”
伯邑考聞言站起身來。太姒聽到姬昌聲音,立即轉身撲到床邊將他扶了起來。伯邑考便冷眼看著母親哀婉地服侍在父親身旁,卻又被對方斥責了一句,最後也不敢反駁一語,全部化作委屈被對方斥退了出去。
待太姒離開,伯邑考才邁開腳步,走到不斷呼喚自己的父親身邊,卻只站在床邊一步遠處,便不肯再靠近。
西伯侯見他神情依舊冷漠,不由得捂住了胸口,老淚縱橫,卻是再也不拿眼去看伯邑考,而是哀哀悽悽地向他懺悔自己的過錯,言說若不是自己這個父親太無能,伯邑考身為西岐的世子,西伯侯的繼承人,如何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那父親為何不派人來朝歌,設法救兒臣回西岐?”伯邑考見姬昌哭得悲痛,心下也是一團亂麻,痛苦悲憤,完全不能明白自己崇拜了半生的父親為何會是這等虛偽模樣,竟連一個“死去”的兒子也要萬般利用,半點價值不肯放過!豈有知道他這個兒子聽著自己的父親一面裝病一面呼喚自己名諱時,是怎樣的酸楚與難堪?
姬昌不想伯邑考竟會質問自己,不由得看向伯邑考,愣愣道:“邑考在怪為父不成?但你應知道紂皇殘暴冷酷,西岐根本不能與他相抗……為父如何能為了一己之私就將整個西岐推入火坑?”
伯邑考聽了這話,雙眼微微垂下,冰冷的臉色稍緩,趨於平和。姬昌見他這般變化,心下安慰,暗道畢竟是自己與太姒一手調。教出來的仁義之子,如何會變成那般無情無義的人?此前那般對太姒大約是察覺了太姒捧殺他這件事情,加之他在紂皇那裡受了大半年的屈辱,難免羞恥憤怒,對他們這對父母心生埋怨。但是知子莫若父,伯邑考這個兒子自幼到大對自己這個父親有多麼崇拜,姬昌是再清楚不過的,不由得暗道此子雖已是廢棋,卻還可有些作用也說不定!
姬昌心內細細思索,立時下了決斷,於是面上更加悲痛,連忙拉住伯邑考手腕,一面控訴昏君的殘暴不仁,一面傾訴自己得知伯邑考死訊時的悲痛,以及之後得知他並沒有真的被自己吃進肚子,而是被紂皇囚禁在身邊時,真是又高興又難受,悲喜相交之下才會一下子病倒在了床上。
姬昌一面斷斷續續地說著一面細細觀察伯邑考的臉色,見他面容漸漸動容起來,面上光彩也漸漸受自己感染,悲痛了起來,暗道時機已是成熟,便緊緊抓著伯邑考的雙手,一臉慚愧地請求他答應,成為西岐的內應,將朝歌與紂皇的一舉一動回報給西岐,唯有西岐實力大振,舉兵反商,才能替伯邑考替所有被商人壓迫的周人報仇雪恨!!!
伯邑考聽到此,當真是哀莫大於心死,輕聲嘆息一聲,而後推開父親緊緊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向後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向姬昌磕了三個響頭。在姬昌詫異不解的目光下伯邑考緩緩站起身,卻是渾身都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冷聲問姬昌道:“父親可否告知兒臣,黃河冰封之前父親可知兒臣就在王船之上?”
姬昌聞言立時收了臉上悲痛,陰冷著一雙眼兇狠地盯著自己的兒子道:“你不答應做西岐的細作?”而後又拿眼將眼前的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最後譏諷道:“為父與你母親果然是老了,竟沒有發現邑考比在西岐時胖了許多,想必在朝歌的日子並不如外界傳揚的那般不堪,很是受陛下寵愛!”
伯邑考垂下眼眸看向地上,一字一句答道:“兒臣縱然不堪也不過累在自己一身,可是父親的野心卻會使天下動盪,將整個西岐,所有的周人都拖入火坑!”
伯邑考此言一出,當真刺入姬昌痛處。一時之間西伯侯再顧不得什麼虛假作態,竟是猛然坐起身將手中木枕向伯邑考砸了過去,大聲斥責道:“你這逆子果真是我姬昌命裡的剋星,咳咳……滾——你給我滾去暴君身邊,我姬昌倒要看看日後殷湯滅亡時,你伯邑考又能得一個怎樣結果!”
本已心冷的伯邑考聽見姬昌竟說自己是他命裡的剋星,頓時便明瞭了一切,卻是心已不能再冷,反而對著真相起不了一絲一毫的感想來,只麻木地轉身走了出去。
卻是人未離開,還能聽見父親震怒之下的吼聲:“我姬昌一生無過,如何會生下這等不忠不孝、自甘墮落的兒子,叫姬氏列祖列宗蒙羞?蒼天吶,這是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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