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般的水霧,海面之上與海面之下的世界儘管有著差異卻又奇妙地相似。渾濁沒有一絲雜色的天空是深沉的紅色,而天空之下,海面之上,則是密密麻麻遍佈整個視野的人形屍骨。
誰也不知道這地方到底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成千山萬的灰白色屍體或完整或腐爛地在海面上浮浮沉沉,舉目遠眺的視野,無一不是揮散著絕望毒氣的色彩。
呂望就這樣站在粘稠的血海上,渾濁不清的海水掩蓋了腳底下血海的真實。這地方到底有沒有陸地,是否曾經存在過陸地,誰也無法確定。他此刻站著的地方有可能是曾經的地面,也有可能是隨處可見的水面。但不管怎樣,這裡過去是怎樣,現在是怎樣,未來又會是怎樣,他一點興趣也沒有。那注視著海面的目光始終沒有過任何變化,就連臉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任何感情。
他就那樣站在那裡,任著自己的血不停地滴落到海水中。他的衣服下襬早就被腳下的液體給染紅了,單一的冷色調就這樣莫名地多了一抹豔麗。那種鮮豔的顏色襯托著他那個清瘦的身影奇妙地組合成了一個名為冷豔的詞語。
其實一切都沒有改變,不管是呂望這個人,還是異域這個地方。
不管是前面的深秋美景,還是現在的血海地獄,異域這個地方,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任何改變。
如果那個孩子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真實,估計立刻就想逃出這個地方吧?
自嘲地笑了笑,呂望轉頭看向那些慢慢向著自己靠近過來的屍骨,面無表情地用刀在自己手臂上再劃一道傷口,讓血流的速度變得更快。
也許是新鮮血液的香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那些飄蕩在海面上的屍骨彷佛是魚兒看到食物般突然就向著呂望所在的方向遊了過去。當或腐爛或乾枯的手密密麻麻地向著他伸過去時,以呂望為中心方圓一百米的地方,瞬間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
腳底下的血海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菱形的意義不明的繁複圖案,包裹著游進去的屍體,象是要把他們都淨化了般讓屍骨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個銀色的光球。
最初的時候只是稀稀疏疏地一顆兩顆,當菱形裡面的屍骨都變成了銀色的光球之後,新的一批又填充了進去,於是光球的數量慢慢地增多了。
當所有的屍骨都轉變成了光球之後,以呂望為中心的血海地獄圖頓時就變了一副景象。
原本飄蕩著死亡氣息的紅色空間在屍骨消失之後奇異地增加了一股新的色彩。那些光球聚集在一起散發著與天地截然相反的清冷色調,悠悠盪盪地漂浮在空氣之中,圍著空間那唯一的一個人一圈一圈地劃出一條條銀色的弧線。那間或交錯的樣子就像在話別,又象是在道謝,雖然無聲,卻散發著一股柔和的暖意。
就在那些光球圍著中心的身影轉了不知道第幾個圈之後,彷佛是滿意了般,終於飄飄揚揚地向著天空更為高處的地方飄去。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希望你們離開之後不會再回到這裡。那個小孩是無辜的,冤有頭債有主,輪迴之後,你們想報復想怎樣都隨便你們,只要別傷害無辜的人就行了……走吧,我會把門開啟讓你們順利地離開這裡。被囚禁的人一個就夠了,你們沒必要陪我在這裡浪費時間。畢竟,太過深的執著……只會讓人變得更加痛苦……”
呂望一邊指引著他們,一邊垂下了眼簾。
對,太過深的執著只會讓人變得更加痛苦,所以無慾無求才是對的。只要沒有追求,就不會有被傷害的時候,然後傷心難過的那些感情,就不會感受得到了。
再次抬頭看向光球消失的方向,呂望再次苦笑了一下。
在光球消失的那個地方里,有光,有空氣,更有著感染人心的歡聲笑語,那是他們長久以來一直嚮往並且想要回歸的世界。只要跟著那股溫暖的氣息走,他們就能離開這個除了絕望和死亡之外就什麼都沒有的空間。
所謂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迴歸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
那些光球其實都是人的靈魂,從很久之前就被拋棄到這裡來,那裡面有好人,也有壞人。在輪迴的因果中,好人會得到好報,而壞人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冥冥中註定的結果。
有些人不想離開,那是因為他們不想嘗還那些罪孽。但因果報應本就不是你說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
而且呂望知道,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深藏在異域之中,脫離輪迴的掌控,到最後要付出的代價,或許比自己本要付的還要多得多。
異域這個地方從來只會讓痛苦的人變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