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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冷水潑上臉的瞬間,曉風那雙無怨的眼晃來晃去。我開始後悔自己發脾氣,曉風也沒錯,他不過是無能為力,又怕連累我。人壓力大的時候很難控制情緒,這段時間以來,我跟他都給壓得夠嗆,我畢竟比不上他的韌性,還是先爆發了。那股火是徹底熄滅了,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長長地嘆了口氣。回到臥室,曉風還是原來的姿勢,低垂著眼睛,我坐到他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你沒生氣吧?他搖頭,卻沒言語。我拉著他躺下來,手摸索著他的頭髮,說,咱生活得有重點,目前就是治好你的病,別的你什麼也別核計,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可你想的不對。他似乎有些動容,轉身把臉埋在我胸前。我看出他苦苦壓抑,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說,我跟你在一塊兒也不光是為了性,難道不做就不愛了麼?你要是這麼看也太瞧不起我了,感情哥在你心裡就是個色狼呀?曉風趴在那裡沒動,手指頭卻緊緊扣著我。漸漸地,胸口那裡溼透了,先是滾燙的,慢慢變得冰涼。他這些日子過得辛苦,我說,別憋著啦,難受就哭出來。他幾乎立刻哭出聲,象是動物的哀號,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絕望的悲鳴。我什麼也沒說,只收緊雙臂。後來曉風在日記裡寫到,〃我從來不是孤身一人,我知道他在我背後,會一直緊緊抱著我,他的臂膀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堡壘,而我幸運地,活在他的庇護下,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敵人,都沒有逃離的必要。〃

春節快到的時候,我覺得我媽那頭瞞是瞞不住了,於是跟曉風商量好,決定跟她坦白。沒想到,她在接到電話的第二天就趕到了D市。我以為一見面她肯定得結結實實地罵我一頓,不料她看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竟然沒忍心,只抱怨了一句說,你媽我老到不中用了麼?這麼大的事兒不跟我說?那段時間我也很狼狽,公司到了年末忙得焦頭爛額,剩下的有限時間都用在曉風身上,雖然他很自立,堅持自己照顧自己,可聯絡醫院,尋找腎源那些事情還得我奔忙,儘管希望渺茫,卻又不甘心放棄,整個人累的象個小老頭,不成人型。我媽的到來,對我是莫大的幫助,總算能鬆口氣。而且她照顧人確實有一套,不到兩個星期,曉風臉色都比以前好看了。我媽驕傲地宣佈,開公司做生意呀,我不如你,這照顧人管家,你可差遠了。她也難受,看曉風遭的那些罪,也偷偷哭過,可我媽是個非常堅強的女人,她這輩子經歷過那麼多困難,從來也沒認過輸。我跟曉風依舊住在一個房間,我告訴我媽是為了晚上方便照顧,她〃嗯〃了一聲沒說什麼。我想她可能從那時候已經開始懷疑我們的關係,只是礙著曉風的病,沒好意思問出來。有天晚上,曉風睡覺前低聲問我,你說阿姨是不是看出什麼了?她今天問我們睡一張床擠不擠,要不要把另外一張床搬過來。看不看出來還能怎樣?我說,難道她不同意,咱就不在一起了麼?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個你別跟著操心了。其實真到了出櫃那天,我也得站在曉風前面給他擋著,有什麼衝著我來,反正我膽子大,心又粗,一般的傷害不怎麼當回事兒。可我不能跟曉風這麼說,估計得把他嚇跑了,他這隻小駝鳥,為了保護我,什麼委屈都能受,可我是不會讓他受委屈的,誰給的委屈都不行。

曉風克服透析初期的不良反應,漸漸適應了依靠透析維持生活的現狀。本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不料開春那會兒,流感氾濫成災,曉風頻繁出入醫院,很輕易地就給傳染了。開始的時候只是低燒,咳嗽,打針打了一個多星期也不見好,有天我在上班,我媽打來電話,說曉風在家裡昏倒了。我匆忙趕到醫院,她站在走廊裡正著急,跟我說,曉風一上午精神都不怎麼好,中午吃過飯,樓下的護士上來給他打針,他一站起來就昏倒了,120送到醫院,這一路上都沒醒。我反倒沒我媽那麼慌亂,也許是鍛煉出來了,認識到自己對曉風的作用以後,再也不允許自己示弱。我先去跟醫生談話,才回到病房。曉風醒了,在跟我媽說話。我說媽你回家給他收拾收拾,大夫說他得在醫院住一陣子。她一離開,我就在曉風身邊坐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有些熱。大夫怎麼說的?他問我。住兩天觀察觀察,可能是植入的瘻管發炎了才會發燒,問題不大,我搓著他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他說,哥,美國那裡別找了,這麼多年,她大概早就忘了我了。曉風從來沒問我過腎源的事,他是知道一旦有訊息,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他,既然一直沒說,就是沒有結果。我說你別跟著操心啦,哥心裡有數。我跟郭建明提過,不如在報紙上直接登廣告,尋O型血的腎臟,要多錢我都給。郭說你瘋了吧?那叫買賣器官,是犯法的。我是給逼上絕路沒辦法,快要半年了,各處醫院器官捐贈的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