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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怎麼不到臥室去睡?等我?〃

他坐起身,似乎是睡落枕了,歪頭用手揉著脖子:

〃有東西要給你看。〃

〃什麼好東西?不能等明天?〃

〃等不及了,來,快來!〃

他拉著我進了書房。那裡給他鎖了幾個星期了,一直不讓我進。裡面的傢俱傢俱和電腦是我們一起去買的,都不陌生,吸引我注意力的是靠南的一面牆,他並不時簡單地刷成綠色,他在那裡,畫了一幅巨大的畫:

翠綠柔軟的草叢低垂著,起伏著,雀躍著,翻騰著。。。。。。雖然沒有具體描繪出來,卻又如此清楚,那是一股風,正從夏日裡吹過!

我確信那天沒有喝醉,卻如墮雲霧之端,一切美好得不真實,似乎入了夢境。曉風的手慢慢塞進我的手掌,輕輕地攥著:

〃哥,十五年了。〃 他的聲音象是遙遠的音樂給風吹送到耳邊,動聽而隱約:〃謝謝你們,讓我做你們的曉風。我喜歡我的新生命,喜歡新生裡,你肯陪我一起走,哥。。。。。。〃

他的聲音消失在一個溫柔如水的深深的親吻裡,象是雨後雲霧消散的夜空,象是大雪初霽時一道炊煙,象是日光懶散柔和的冬季,象是被風吹過的,夏天。。。。。。

1

一九九一年的夏天,我大學剛畢業,在晚報跑社會新聞。有一天總編讓我追蹤採訪一樁〃癮君子虐童案〃,說那小孩兒在二院住院,我阿姨正好是二院胸外科的大夫,於是當天下午,我就趕了過去。

阿姨把我介紹給小孩兒的主治醫生,大夫姓徐,是個四十多歲斯文的中年人。他坦言,現在事情不好辦,孩子是公安局送過來的,但沒有家屬來認,醫藥費成問題。

〃孩子沒說家長的聯絡方法?〃

〃小孩兒身上什麼證件沒有,送來的時候是昏迷的,醒了一句話也沒說過。〃

因為熟人的關係,徐大夫把孩子的驗傷報告大概給我看了一下,身上虐待的燙傷鞭傷數不勝數,雙腿分別有不同時期骨裂的情況,大概是逃跑的時候給抓回去被打的,最喪心病狂的是,這小孩被人長期雞姦過。

這幫吸毒的真他媽的操蛋,都送去槍斃就對了!我心裡頓時怒火翻天。徐大夫帶我到了小孩兒的病房,是個六人合住的大病房,床鋪都住滿了。他睡在靠門的一張床上,渾身都纏著繃帶,插著管。頭髮給剃了,顯得小腦袋那麼小,左腦和嘴角都有外傷,貼著藥膏。旁邊一床的家長對我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小聲地說:

〃剛剛換了藥,疼得死去活來的,好不容易睡著了。〃

我坐在床邊,看著點滴的液體順著橡膠管,流進他細瘦如干柴的手臂,他睡得不太安穩,眼珠似乎一直在轉,長而濃密的睫毛象扇子樣在深陷的眼窩投下濃重的陰影。

〃沒人來看過他?〃我把聲音壓到最低,問那家長。

那人搖搖頭,問:〃你是公安局的?〃

〃我是晚報的記者。〃我把記者證給那人看了看。她指了指門外,於是我跟她走了出去,在走廊裡她說:

〃這麼下去可不行,他一身傷,雖然醫院沒有不管,可也不會給他用什麼好藥!我的孩子也跟他差不多大,看得我都心疼。你們記者能不能把這事情曝光,呼籲些社會捐款什麼的,我看他八成是給人拐騙過來的,家人在哪兒都不好說呢!〃

〃他一句話都沒說?〃

〃沒說,換藥的時候疼成那樣,連吭都沒吭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心中似乎給壓了塊巨大的石,心中的正義感忽然跟氫汽球一樣膨脹起來,幾乎立刻把幫助這個孩子回到父母的身邊當成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無論如何,我不能看他在這裡舉目無親孤身寡人。回到病房的時候他還沒醒,我立刻趕回報社,跟主編簡單彙報了一下,並主動請纓,希望負責整件事情的全程報道。

之後的兩個星期,我推掉其他的採訪工作,專心跟蹤這個案子,每天奔波在公安局,二院和民政局之間。公安局那裡已經有了頭緒,幾個吸毒的供認不誨,他們說小孩的繼母也是吸毒的,三年前為了點粉,把孩子賣給他們的,當時孩子是十歲,叫方巖。吸毒的人在毒癮上來之前的一段時間裡,是幾乎喪失理智,極度狂亂殘忍的。這個圈子裡大概有十幾個人折磨過這孩子,卻沒人承認雞姦過他。我對那些喪心病狂的歹徒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只希望將他們繩之於法,加以重裁。根據公安局那裡提供的線索,利用記者的身份終於在民政局的檔案裡找到方巖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