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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衡吃飽喝足,打著嗝從屋裡踱出來,不由得揣了揣袖子,他就是來看看歷景岸做好了飯又不吃,跑去了哪裡,並不曾穿件斗篷,風過處,就是一抖。站在門口咕噥著自言自語。
歷景岸在他背後的屋簷上瞧了片刻,終是按捺不住,開口道:“冷不冷?”
益衡滴溜溜轉了幾圈兒才瞄見房頂上的歷景岸,緊步走過去簷下,仰臉道:“你又不吃飯又不睡覺,跑去房頂喝風?”
歷景岸自上而下看著益衡仰起的臉上鋪著一片月光,因為長而微微翹卷的睫毛勾出讓人心動的弧度,微微伸出手輕聲道:“來,上來。”
益衡皺皺眉毛:“上不去。”
歷景岸一笑,出手如電,一伸一收間,益衡已被帶上來坐在房簷上,益衡不滿道:“你要看月亮一個人看,做什麼要我跟你挨凍?”
歷景岸今日出奇的好脾氣,依舊是笑,拆下外套給他裹上,還不忘把衣帶繫了一系,問道:“還冷麼?”
益衡一臉警惕:“你要做什麼?”
歷景岸並不答話,只仍舊支肘側倚在房簷上,微眯著眼,似是在看益衡,又似是在看月光。
就這麼坐了一盞茶時候,益衡終於坐不住了,抓住歷景岸搖:“你睡著了不是?你把我弄下去你自己再睡成不?我也瞌睡了,可我睡不慣屋頂。”
歷景岸反手摟住他,在他耳邊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益衡不曾見歷景岸這般模樣,嚇得愣住,許久才顫聲道:“你這,這又是,怎,怎的了?”
歷景岸似輕嘆一聲,問道:“你記不記得,曾說不願記起之前的事,如今呢?”
益衡糾結的便是此事,垂下眼,皺眉道:“我記起在天庭和地府了,也記起荷花鎮了,可我不知道,之間那一段,我為什麼又成了凡人,還要度魂?”
歷景岸握著他的手,不可自已的竟微微發抖,啞聲道:“若要瞞著你卻也容易,只是,卻再不想那麼做。你若原諒我,我天上地下守著你陪著你,你若仍舊不能原諒我,我也不怨,只是你,殺人殺鬼都無所謂,自己好好活著。”
益衡一頭霧水,“我做什麼要殺人殺鬼?我活的好好的。”
歷景岸依舊緊緊攢著益衡的手,從另一隻袖中滑出一面鏡,遞到益衡面前,鏡子裡的畫面,如霧中花水中影,卻依舊可辨……
淅瀝瀝的雨下,益衡衣衫襤褸縮在一個昏暗不清的角落,看不清是在哪裡,歷景岸面色陰沉立在他身旁,幾步開外扔著油紙傘,歷景岸粗暴的拽起蹲在地上的益衡按進懷裡,益衡惶惶然的眼神裡,卻是永不可滅的灼灼恨意,恨的是歷景岸……
益衡看的震驚,歷景岸抹住鏡面,黯啞道:“要看麼?”
益衡雙手抱住頭。把頭紮在膝蓋上。鴕鳥似的。這種事情對他來講,已經超出了他處理能力範圍。益衡心思簡練且明朗,應付不來這種種糾纏的像亂麻的往事。
關鍵是,他已經不記得了。也懶得再想起。但是,就這麼跟歷景岸苟且下去麼?他又隱隱覺得有一個人,不瞑目。讓他惦記的心慌。
益衡躲開歷景岸的手;喃喃道:“我心裡不踏實。你知道為什麼嗎?”
歷景岸沉聲道:“知道。”
益衡忙拿手去捂歷景岸的嘴:“你不要說……不要說……”
歷景岸把他的手拿過去,“若我不說,你能跟我生生世世歡歡喜喜的一起麼?”
益衡愣了愣,緩緩地搖搖頭。
歷景岸抬頭,苦笑。月正圓,人心缺,奈何!“明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今日,你就安安穩穩的陪我。當我是那個非禮益算星君的地府二殿也好,凡界那個撿了你的秀才淮玉也好……”
歷景岸明知那場生死都不可解的心結,經幾世輪轉,仍不可磨滅,索性就全盤托出,只是,這坦蕩相告的背後,有著歷景岸不可告人的私心,今夜美景良辰,有如死前回光返照的絢爛,益衡對歷景岸的憐憫,因著歷景岸暗淡且充滿愛和歉疚的雙眸,已然恨不得以肉身佈施,給他一場幕天席地的撫慰。
歷景岸向來都是如此,想要的,絕不開口,不僅一點一點引誘著別人送上門來,還必要讓那人自己不僅心甘情願還要覺得虧著欠著的捧心相求。
著實如二殿所料……
益衡怯生的撫上歷景岸的臉,歷景岸側躺在屋簷上,頭枕著尖翹起的盤龍簷角,月光白的夜明珠也似,清輝鋪散下,歷景岸眉間憂傷簡直要讓益衡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