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復生很佩服:“你能聽得下去?”
鳳雙越微笑:“金蟬子的佛理,豈是輕易能聽到的?”
季復生直言不諱:“我不想聽。”
金蟬子倒不生氣,只仔細打量著季復生,目中明亮的閃爍著好奇與探究:“不知狐妖有何高見?還請賜教。”
狐妖這稱呼一般情況下絕不是什麼好話,但金蟬子說來,就和神仙皇帝沒什麼兩樣,只是一個很客觀的稱呼而已,既沒有歧視,也沒什麼格外的仰慕。
季復生不由得想起後來他的二徒弟,在陷空山對著兩個女妖直呼“妖怪”的光榮經歷,當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師麼?
轉眼看著三途河邊,已有雅擅庖廚的鬼架設好各式鍋灶,炊煙升起香味撲鼻,好一頓自助大餐候著自己,更沒心思應付這光頭,拔腳就走,道:“我不懂佛理。”
金蟬子越發來勁,雙手合什攔住:“軒轅墳是狐族之源,必有不同尋常的根骨見識,狐妖千年修為,不必過謙。”
季復生看著他白淨到不真實的手,想到孫悟空的五行山之災與後來的緊箍惡咒,不由得異常厭惡這個佛祖弟子靈山之光,冷冷道:“我不通佛經,但卻知道,神佛之尊,不及本性,神佛之貴,不及本性。”
金蟬子眼睛一亮,喃喃道:“本性至尊至貴?”
鳳雙越見季復生神色,已知道他動了真怒。
季復生輕易不計較,一旦狠下心,卻是趕盡殺絕的性子,不管不顧,手段甚至有殘酷之嫌,否則人世那一次,也不至將葉守成活活碾死。
而金蟬子看似叛逆無拘,但一心向佛,只求辯出個中真意,實則不通俗務的有些呆,季復生簡簡單單一句話,正中他所思所悟,已是反覆冥想入了迷,只怕季復生下一刻掰個道理讓他跳三途河,他也嚷嚷著“別攔我”利利索索的就跳了。
不甚贊同的看了季復生一眼,知他心中所想,搖了搖頭,卻也不阻著,只低聲一嘆。
季復生冷笑,道:“金蟬子想必不知,無數妖族寧當螻蟻,不願成佛。”
金蟬子尚且回不過神來,只本能的問道:“為什麼?”
季復生道:“你雖遊遍六界,卻一直是佛子的身份與法力,高高在上不染塵埃,去妖界則個個畏懼,到冥府只怕閻羅天子都得禮敬三分,自然不會明白當妖做人的真正滋味……這樣的參悟修行,只是隔岸看火水中望月。”
金蟬子隱有所悟:“那雙足沾土走一遭,方能火中取栗?”
季復生攜著鳳雙越的手,繞過他往三途河邊去,一邊淡淡道:“這我不知道。只不過要得必先舍,金蟬子一身法力,轉眼便能成佛,能捨得下?”
鳳雙越無奈道:“金蟬子多保重罷。”
也不知道金蟬子聽沒聽進去,待季復生吃飽喝足回頭看時,那白衣芒鞋的身影仍然木頭似的一動不動的戳那兒,倒為黃泉盛會添一怪景。
鳳雙越輕聲道:“金蟬子只是羅嗦了些許,你又何必?”
季復生見陰風過處,金蟬子白衣單薄,心中亦有幾分不忍,就為著尚未出現的五百年後的緊箍咒,如此引他入魔,自己跟那些看人臉生得嘲諷就貼一張樂擋上或者捅幾刀的昏君有什麼區別?
一時飲下一杯酒,低聲道:“他不至就聽我說的了吧?當真會棄了法力地位去當妖做人?”
鳳雙越點了點頭,反問道:“若你聽說我落入天庭或是靈山之手,命不久矣將形神俱散,需要你的千年內丹交換,你信不信?救不救?”
季復生一驚,酒意盡去,黑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他:“救!”
鳳雙越嘴角勾起,笑得熱烈又是滿足:“你看,便是這個道理了。有執念必易迷惑,若是百里棄敖,必定不會信金翅大鵬會輕易受制於人,你卻是毫不猶豫的信了,千年內丹也棄若敝屣。”
“你的執念就是我。”
季復生忍不住問道:“你也有執念麼?”
鳳雙越邪氣的一笑,湊到他耳邊,吹了一口帶著醇香酒味的熱氣,壓低了的聲音濺著火苗似的鑽入心裡:“你說巧不巧,我的執念剛好也是你。”
季復生被他經常性的惡劣逗得習慣了,很有幾分免疫力,耳垂雖紅,態度卻能保持七殿司獄千年妖狐應有的鎮定:“的確是太巧了。”
鳳雙越不甚滿意的蹙眉打量他半天,意猶未盡,很想不依不然的繼續挑|逗下去。
季復生冷著臉:“不要無聊!”
鳳雙越無奈,只好作罷:“好吧……我明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