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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有人都支支吾吾,不肯多言。大屋裡又來了一批更年輕的傭人,手腳勤快,長相端正,按部就班地維持著大屋的運作,一絲不苟。

那一年的年關,小公子有了一個妹妹,也是城堡裡當之無愧的小公主。父親很高興,年過半百,終於盼來這麼一個千金,自然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

作為哥哥,小公子當然第一時間跑去看過妹妹,長得粉粉嫩嫩的,黑葡萄似的眼,滴溜溜地盯著自己看,可愛極了。

大屋裡的氣氛更加緊張,所有人見面都是低著頭,來去匆匆,看不清表情,似乎是在躲避著什麼一般。

直到那個雨夜,小公子還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屋子裡燈火通明,所有傭人聚集在大廳裡,混亂一片,驚呼聲,哀嘆聲此起彼伏,隱約中他聽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噩耗,他的妹妹死去了。

明明前幾天都還好好的小嬰兒,怎麼會突然間離奇身亡呢?

父親震怒,所有負責照顧小公主的傭人們都或多或少地受到牽連,無一倖免。母親在旁哭得肝腸寸斷,歇斯底里地叫喊著,幾度差點兒昏死過去。

小公子面色蒼白地站在一旁,拳頭握得死緊,那時候,他已經快要小學畢業了,很多事情,他看得很清楚,心裡也明白,不過不敢說。

腦海中想起曾經看過的童話書,裡面有這麼一句話:“天上的星星如地上的人類一般擁擠,而地上的人類又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疏遠。”

小公子看著大屋裡神態各異的人們,虛假的表情,廉價的悲傷,只有他的小妹妹,神態安詳,恬靜地睡著,水靈靈的眼睛裡再也映襯不出這個虛偽的世界。

頭七那天,母親請了一尊金觀音像回家,跪在臥室裡獨自頌了一晚上佛經,反反覆覆,口唸阿彌陀佛。

之後的一個月,大屋裡的人來來去去,甚至還有位大鬍子偵探前來蒐證,不過依舊毫無頭緒。再然後,父親似乎也接受了小女兒死亡的訊息,將重心轉回他龐大的商業帝國上,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大屋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再也掀不起波瀾。

小公子發現,母親變了。那個曾經風情萬種,也曾樸素大方的靚麗女人不再收拾打扮自己,經常一個人坐在窗前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深情纏綿。秦夫人說那些都是淫聲浪曲,難登大雅之堂,可母親屢教不改,依舊固執地唱著,彷彿活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

去寄宿學校讀初中的前一晚上,小公子坐在門外,聽母親唱了一晚上的小調。快要步入中年的女人,聲音實在稱不上好聽,不過那冷冷清清的曲調,在這寂寞悲涼的夜裡,聽來還是有幾分苦楚的味道。

他聽到母親唱:“孤燈夜下,我獨自一人坐船艙,船艙裡有我杜十娘,在等著我的郎。忽聽窗外,有人叫杜十娘,手扶著船杆四處望,怎不見我的郎?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如果你餓得慌,對我十娘將,十娘我給你做麵湯;郎君啊,你是不是凍得慌,你要是凍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給你做衣裳;郎君啊,你是不是悶得慌,你要是悶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為你解憂傷;郎君啊,你是不是想爹孃,你要是想爹孃,對我十娘講,十娘我跟你回家鄉……郎君啊,你是不是困得慌,你要是困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扶你上竹床。十娘呀杜十娘,手捧著百寶箱,縱身投進滾滾長江,再也不見我的郎……”

那時候的小公子,只聽得出歌詞裡的悽苦哀怨,但並不明白更深層的含義,直到後來瞭解了杜十孃的故事,才明白所謂女人,一輩子想的是男人,唸的是男人,恨的還是男人。

不知何時開始,小公子已經聽得淚流滿面,他在門外枯坐了一夜,直到臥室裡再也傳不出任何聲音為止。

天光大亮,有司機過來送他上學,小公子咬著唇一動不動,動靜太大,驚動了樓上的秦夫人和小王子。看著那兩位天生高貴的母子,小公子冷笑出聲,嘲諷著說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不是沒有看到秦夫人猝然變白的臉色,不過小公子已經沒功夫計較在意了,他回房背起書包,擦乾眼淚去了學校。

當天下午,父親難得屈尊就卑來到學校,告訴他母親昨晚在臥室割腕自殺,因為臥室門反鎖著,發現時已經搶救無效。

小公子靜靜地聽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父親很是詫異,雖然早就知道小兒子生性冷漠,但血緣至親去世,他以為自己的小兒子至少會嚎啕大哭一頓,誰知下一秒,這孩子又說出了另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