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太忙的直出汗:“早上被人找出去了,走時說是一會兒就回來,等著吧,開飯前肯定能到家了。”
唐安琪又拈起一枚丸子,咬下半個邊嚼邊向外走去,又把餘下半個扔給院內一條小黃狗。小黃狗吃了丸子,舔嘴咂舌,立刻向他立起來作揖。兩隻前爪亂拱一陣之後,它見無果,又趴下來滿地打滾,唧唧亂叫。唐安琪見狀,便要再去拿兩枚肉丸子餵它。
可是未等他進入廚房,院外忽然響起汽車喇叭,隨即院門一開,虞師爺沉著臉走進來了。
唐安琪停住腳步,向他嘻嘻一笑:“師爺!”
虞師爺環顧四周,末了彎腰抄起立在牆邊的一根木條。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他一手揪住唐安琪的衣領,一手掄起木條抽他屁股:“我讓你壞!我讓你壞!大過年的,你就忍心那麼整治寶山?他那裡腫得都——你到底懂不懂得輕重?”
木條帶著風聲落到唐安琪的身上,雖然隔著軍裝,可還是把唐安琪打的直跳:“師爺,哎喲,師爺,大過年的,你就忍心為了孫寶山打我?是他先不尊重我,我才要給他一點教訓的!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拿我出氣?”
虞太太讓彩霞看著油鍋,自己聞聲跑出廚房。眼見丈夫氣的面目失色,她又急又怕,不敢上前。唐安琪拼命一掙推開虞師爺,東倒西歪的衝向虞太太。虞太太身軀胖大,正好成了他的掩護,而虞太太眼看丈夫要過來了,就笨嘴拙舌的囁嚅勸道:“過年了……有話好說,別動手呀……”
虞太太一開口,虞師爺停住腳步喘了兩口粗氣,卻是當真扔下了手中的木條。
“安琪。”他忽然心平氣和下來,對著唐安琪招了招手。
唐安琪小心翼翼的繞過虞太太走上前去:“師爺,你別生氣,我知錯了。”
虞師爺無可奈何的搖頭嘆息:“安琪,做事不能太過分。你要是討厭寶山,那打他一頓罵他一頓都可以,可不該用那些壞招數。寶山現在那麼受罪,他過不好年,你心裡就平安嗎?”
唐安琪覺得自己心裡挺舒服的——辣椒油而已,又不是硝鏹水。殊不知那辣椒油的原料之一,乃是虞太太精心曬乾的小尖辣椒,滋味極足。
這時虞師爺又道:“我們先吃飯,吃過飯了你去瞧瞧寶山。別不把寶山當回事,寶山那是不和你計較。你手下要是能有兩三個寶山,那就了不得了。”
唐安琪低下頭,“唉”了一聲,心中十分不情願。偏巧這時一名副官走了進來,對虞師爺說道:“師爺,白麵都發完了。”
虞師爺點點頭,然後回頭笑道:“辛苦你了。”
唐安琪沒言語,知道虞師爺在年前從糧店訂了許多小袋白麵,到了臘月二十九,便派士兵找那飢寒交迫的人家,一家送一口袋,就夠過年吃的了。抬頭又看了虞師爺一眼,他忽然感到一陣心軟,決定順從師爺的意思,去向孫寶山賠個不是。
哪知就在此刻,院外又起了喧譁,有人大聲笑道:“唐旅長在嗎?我奉我們戴副旅長的命令,來給您送年貨來啦!”
“戴副旅長”四字一出,虞師爺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而唐安琪面對院門,早看清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曾經前來向自己求援的老王!
38 好好相處
萬福縣風景既不秀美,土地也不肥沃,沒什麼出眾的地方,可是手藝人不少,最有名的是捏麵人。
那位老王是乘坐汽車過來的,帶了幾樣果子蜜餞,以及這麼一個小麵人。麵人是長袍馬褂的打扮,模樣有點類似唐安琪,很珍重的放在玻璃盒子裡。當著虞師爺的面,唐安琪心裡有鬼,不敢多問,只道謝幾句,又摸出兩張鈔票打賞,老王告辭要走,他也不留。
虞師爺瞟了他一眼,心裡有點不大得勁。
唐安琪是他的。他時常會覺得自己好像唐安琪的父母——既是父,也是母。他把一隻名叫唐安琪的無主麵糰揉捏成了如今光鮮威武的唐旅長,和捏麵人的手藝人相比,他不但要出力氣,而且還費心血,就好像把唐安琪塞入孃胎重生了一回。
然而唐安琪越來越不聽話,不但傷害了那麼得力的孫寶山,還和危險的戴黎民親近起來了。
唐安琪把小麵人帶回自己屋裡,連著玻璃盒子一起放在了櫃子上。
虞師爺坐在後方的椅子上,盯著唐安琪的背影。軍裝是去年縫製的,看著還是略略有些大了,肩膀那裡不大合身。安琪真的不再長高了,虞師爺默默的想,還是差了一點,要是能夠長到孫寶山或者戴黎民的高度,就好了。
“安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