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他簡直是來不及怕。四面八方都是爆炸,他坐在現挖出來的戰壕中,想要躲避滿天飛行的炮彈。
這是唐安琪所經歷過的,最漫長的黑夜。一條手臂毫無預兆的落在他的面前,沒等他驚叫出聲,小毛子眼疾手快,撿起來就扔到戰壕外面去了。
於是他就沒叫。不但這次沒叫,以後再見到殘肢屍首,他也都不叫。
天,總也不亮。
前線的榴彈炮已經被炸癱了一多半。通訊兵接好了電話線,孫寶山人在前方下不來,唐安琪就爬出戰壕打起電話,想向吳耀祖求援。
吳團電話無人接聽。唐安琪打發了通訊兵出去傳話,通訊兵過了很久才返回來,說是沒有找到吳團長。
唐安琪問他:“城南怎麼樣?”
通訊兵答道:“全是火。”
唐安琪面無表情的環顧四周,他這裡也全是火。
73 旅長
黎明時分,炮聲漸漸變得稀疏。唐安琪趴在地面上匍匐著往前爬,想要找到孫寶山。
地面上滿是瓦礫沙土,拌著血肉以及刀槍。電話線又斷了,這回無論如何接不起來;無線電臺倒是還有一部,可是最會操作電臺的兩名通訊兵剛被一起炸死了。
黎明之前最黑暗,唐安琪影影綽綽的看不清人,只好一邊爬一邊大聲呼喊。天邊忽然隱隱透出魚肚白,唐安琪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就見到一輪紅日在地平線隱隱冒出了頭。
他從未在長安縣內看過日出。現在城牆沒了,城外的林子也都被摧平燒光了。他的面前成了一馬平川。
漠然的收回目光,他在那漸漸濃豔起來的萬道霞光中繼續爬行:“寶山啊!寶山?”
一字排開的榴彈炮陣,如今已經成了東倒西歪的一排廢鐵,也許唯一的作用就是被當成掩體,再擋一擋子彈。孫寶山貓著腰,從一堆沙袋後面繞了出來:“安琪,你怎麼來了?”
唐安琪加快了爬行速度,和孫寶山在一堵殘垣下面會了面。這回倚靠斷牆坐了起來,他低頭從軍裝口袋裡掏出一個饅頭,又把斜挎在身上的水壺也解了下來。
孫寶山沒言語,接過饅頭就往嘴裡填,嚼都不嚼,直著脖子往下硬嚥。三口兩口的吞了饅頭,他擰開水壺痛飲一氣,然後抬手抹了抹嘴,自己說道:“現在要是有涮羊肉擺在這兒,我一個人能吃五斤!”
唐安琪接過水壺,仰頭喝下了最後一口:“等打完了仗,我請你吃。”
孫寶山笑出聲音:“操!我用你請啊!”
兩人不再說話,倚著殘餘城牆坐了休息。片刻之後,唐安琪忽然問道:“寶山,咱們是不是打不過小日本?”
孫寶山聽了這話,面不改色的答道:“可能是打不過。他們的武器是真厲害,炮筒子那麼長,指哪打哪,像槍似的,我還沒有見過那種炮。”
唐安琪遲疑了一下,又問:“打不過……怎麼辦?”
孫寶山滿不在乎的答道:“打不過也得打。咱們又沒招惹過小鬼子,他們憑什麼上來就打?他媽的打就打,誰怕誰!他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們好過。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就是死了,死前也得要他們半條命!”
說完這話,他眨巴眨巴眼睛,轉向唐安琪說道:“沒吃飽。”
唐安琪又趴了下來:“你等著,我回去再給你拿兩個饅頭。”
沒等他爬出去,孫寶山伸手攥住了他的小腿:“你回戰壕裡吧,讓小兵把饅頭送過來就行。”
唐安琪回頭對他一笑:“我是沒打算再回來。剛才就是惦記著你,藉著送饅頭過來瞧瞧。”
在漫天如火的朝霞之下,蓬頭垢面的孫寶山翹起一側嘴角,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裡,閃爍出了亮晶晶的光芒:“你惦記我啊?”
唐安琪也是笑:“你虎頭虎腦的,我不放心。”
孫寶山鬆了手,在他小腿上一拍:“你放心吧,我沒事!”
唐安琪轉向前方,像只壁虎似的搖頭擺尾,快速爬遠了。
唐安琪一路回到戰壕,見到工兵揮著鏟子,正在快速加長戰壕。支使小兵向前方送去了饅頭稀粥,他在戰壕內坐下來,心裡也沒想什麼,單是長嘆了一口氣。
小毛子這時已經換了戎裝,湊過來讓旅座去吃早飯。唐安琪搖了搖頭:“沒有胃口。”
小毛子見旅座這個時候還要講“胃口”,不禁急的想要開口勸解。哪知未等他說出話來,前方忽然炮聲又起,戰爭竟是再次開始了!
孫寶山已經無炮可用,索性命令士兵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