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去賺小錢。拿起外衣穿到身上,他靜靜等候著顧客光臨,同時呼吸著附近咖啡店內散發出的甜美香氣。
默默嚥下一口唾沫,他發現自己和狸子都變得越來越饞了。不知為何,人一缺錢,胃口就變得越來越大,頭髮也長的越來越快。唐安琪出神的臆想著熱湯麵條的滋味,想來想去忽然醒悟,不禁發出感慨——真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其實麵條有什麼好吃的?
正當此時,主顧上門了。
一名摩登打扮的妙齡小姐走到他面前,鶯聲嚦嚦的要買一支口紅。唐安琪連忙把口紅盒子端到她面前,讓她自己逐支檢視,挑選顏色。這位小姐正在慢條斯理的挑三揀四,忽然又有一名女士走上前來,伸手一拍小姐的肩膀,口中用英文問道:“密斯錢,這裡能有什麼好貨色?我家裡有真正美國來的口紅,你若想要,我送你一支。”
唐安琪那英文雖然是久已放棄的,可因從小學得,印象深刻,所以此時一聽就懂。對著面前這位小姐一笑,他用輕快的聲音說道:“五百塊一支,東西也不算壞啦。”
錢小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可是也沒多說。扭頭轉向身後那位女士,她也講起英文,不過那語氣就有些遲疑了:“多謝你,我倒是並不缺少口紅,只是沒有粉顏色的,如今買下一支,備在家裡也就是了。”
說完這話,她開啟手上的漆皮小包,數出鈔票遞給唐安琪,然後拿起一支口紅起身離去。唐安琪和顏悅色的道了謝,然後把錢揣進褲子口袋裡,心中感覺十分得意——雖然世道艱難,可是後方的生活,總比前方要平安許多。一個人哪怕不聰明呢,只要捨得出力氣,那也能掙來一口飯吃。
能夠出入咖啡店的人,必定不會窮困潦倒,而且常以一男一女居多。戰爭時期物資匱乏,唐安琪面前這點貨物不貴不賤,對於女士們又很富有吸引力,銷路自然不差。及至下午戴黎民拎著一包襪子回來了,他已經把手帕和口香糖賣了個精光。
戴黎民來回擠了兩趟公共汽車,又在混亂的大市場裡度過半天,此時一身汗水塵土,看著十分狼狽。唐安琪挑了兩雙襪子放在攤子上,然後讓戴黎民把其餘襪子送回家去。戴黎民別的本領沒有,力氣是有的,二話不說拔腿又走。
天黑之前,戴黎民又來了。
他幫著唐安琪把餘下貨物收拾起來打了個包袱,這一天的工作就算是結束了。唐安琪凍得手腳冰涼,面孔雪白。戴黎民攥了他一隻手,感覺好像是攥著一塊軟軟的冰。
“明天換我來吧!”他轉頭對唐安琪說道:“我不怕冷。”
唐安琪隨著他慢慢的走,兩條大腿犯起舊傷,從骨頭一直疼到皮肉裡。先是腿疼,後來漸漸的全身都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從頭到腳都受過傷,好好養息著沒事,一旦勞碌受寒,那些舊傷就爭先恐後的一起復活了。
“不用你。”他對戴黎民答道:“你哪有我機靈?”
從此處回家,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既不通公共汽車,人力車又都偏於貴,所以唐安琪和戴黎民照例是步行回去。兩人半路進了一家麵館,唐安琪辛苦一天,不肯再在飲食上虧待自己。和戴黎民找了位子相對坐下,兩人捧著盆大的海碗,頭也不抬的大吃麵條。麵條是高價的,因為上面擺著兩塊油汪汪的排骨。
吃光這樣一隻大碗過後,唐安琪又買下四隻肉餡大包子帶走,算作兩人入睡前的夜宵。
回到家中那間小屋,戴黎民忙忙的燒了幾壺熱水。兩人用這熱水洗漱擦身,末了唐安琪坐在床邊,一邊把雙腳插進熱水盆裡,一邊懶洋洋的打了個打哈欠。
戴黎民已經上床躺在了一旁,正要和唐安琪說兩句閒話,不想唐安琪忽然站了起來,伸長手臂抓過了裝著包子的紙袋。
戴黎民坐起來,開始和唐安琪分吃包子。
夜裡,唐安琪那腦袋一沾枕頭,便立刻入睡了。
睡到半夜,他醒了過來,周身疼的要命。戴黎民不睡了,坐起來為他揉搓全身,又說:“你別信不過我,我又不是個啞巴,怎麼可能連幾雙襪子都賣不明白?”
唐安琪痛苦的哼哼唧唧:“家裡更冷,不如出去,還能看看熱鬧。”
然後他彷彿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閉上眼睛呻吟:“哪兒能買到止痛藥啊?不行,狸子,明天你得給我買兩貼膏藥回來,我有點受不了啦!”
凌晨時分,唐安琪閉上眼睛略睡了片刻,隨即卻是又被餓醒了。
戴黎民倚靠床頭坐著,橫抱著唐安琪打瞌睡。被褥潮溼,還是他那胸前更暖和一些。唐安琪疼極轉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