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謄寫分數的時候,看著大片紅燈籠,苦笑著回想起以前的教授臉色陰沉地數落學生學習不用心。
不知道他等下會怎麼修理他們,平日看他們上課的時候眼睛都睜得那麼圓,神情那麼認真,想來大多數人都是人在心不在。
走在他後面,柳蓉一走路仍然是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背脊挺直。黑髮被風吹得揚起。賈溫有些失神地跟著,距離不遠不近,卻跨越不得。
教室裡,出勤率仍舊可喜。黑壓壓的人頭,賈溫環起手臂倚在牆側,看著那疊放在桌上的試卷,感覺到室內的氣壓開始奇異地越來越低。
柳蓉一站在講臺前,指尖在試卷上輕輕敲著,一下又一下,很有規律地騷擾著眾人已經惶恐不安的心。然後,他一反平日冷漠到死的撲克臉,竟輕巧地彎了唇角,一雙流暢明亮的眼睛像有光芒細碎,瑩潤如秋水。微微揚起眉來,視線在下方掃過,好似盈和的流光。
在座的人卻如坐針氈,額頭開始冒起汗來。
所謂非奸即盜,好事不上門。狐狸給雞拜年,不會安好心。大家只覺得冷漠暴戾的柳蓉一笑起來更加冷氣森森,大冬天的時候看見感覺都快凍僵了。
氣氛十分微妙,有人受不了地將頭埋了下去。柳蓉一加深了笑容,燦爛無比,白皙的臉上擴散開滿滿的善良意味——一切好商量。
“那個把頭低下來的,坐在中間的男生。”低沉的聲音婉轉,如同悠揚的提琴。卻如同落地雷一般,驚得那個個頭高大的男生瞪大了眼,不安在眼底蠢蠢欲動。
並不是小學生了,卻又變成了那個害怕老師的小孩。
“你叫什麼名字?”柳蓉一微微側過頭來,明眸善睞,睫毛掃去,眼底化開的濃黑。
男生沉默了一會,所有的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到後來他連耳朵都紅了,柳蓉一環起手臂,悠然沉靜地站在原地,一反往日的耐心。
“張啟。”有些慌亂的聲音,賈溫同情地望著那個坐在中間一臉失措的學生。
“張啟,”柳蓉一聞言低下頭開始在名單上尋找他的名字,停頓了一下,再抬眼望了他一眼,“63分。不錯,及格了,”掃視了下其他人,“我想,你們拿了那麼低的分數是想暗示我教的不好麼?”
斂了笑,面容淡漠,眼底笑意如冰融化成水,消失殆盡。眼底沉靜一片,卻有些灼人。
教室裡的學生都一臉委屈。
“老大,不是這樣的,我……”有個平時就很活絡的學生開口想要解釋,卻在柳蓉一彷彿漫不經心地目光下舌頭打起結來,“我……覺得考試……挺難的……很多都超綱的。”
柳蓉一瞭解地點了點頭,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想鬆一口氣。
“我不接受這個解釋。該講的內容我都有講過,考試內容也是在我所教授的範圍之內。用‘很難’這種話來作為藉口,你們是想說明你們自己上課不認真還是我講課不認真?”
微微一笑,動人,來者不善。
學生們沉默了下來,扁著嘴唇一臉憋屈。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下不為例。該做到的事情請不要給自己找任何藉口,除了你自己,並沒有人會接受。下面開始上課。”
不要給自己找藉口,除了你自己,並沒有人會接受。
賈溫一邊默默地拿著筆記錄上課情況,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在講課的柳蓉一。他總是沒有表情的樣子,目光深遠幽邃,不知其視線終點。賈溫覺得這人表面上脾氣火爆,其實是個相當沉穩成熟的人。
不知不覺地下課了,柳蓉一在賈溫垂首收拾東西的時候,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你臉上有水筆印。”
賈溫猛地抬起頭來,桃花眼瞪得滾圓,問:“在哪?”
“在這。”不期然,他的手指撫上他的臉側,指尖微涼,賈溫似乎在他眼底看到融融笑意,被他觸碰到的地方變得滾燙,剛要開口說話,對方已經收回了手,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神情不可摧毀的平靜漠然。
賈溫愣愣地看著他。
總不能再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咬著嘴唇,決定要將話說清楚,這麼不痛不癢地實在不好過。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大步流星地離開,賈溫追隨著他身上淡到快要消失的香味,感覺他又近在咫尺。
伸出手,彷彿就可以觸碰得到。
不要給自己找藉口,不要因為可能被拒絕而畏手畏腳,除了自己能夠接受自己的膽怯,別人並不會。這是他說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