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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路上過來兩個人,邊走邊哼著小調:“松花江的魚兒大又長呀,江邊的姑娘白又胖……”

二十多歲的是團縣委書記於永順,瞅著單薄、秀氣,卻是機靈,還有把子力氣。年紀大點兒的叫徐振江,長得五大三粗的,連喘氣好像都一股山東腔,卻沒人叫他“山東棒子”。山東人脾氣犟,他又是個犟中犟,一句話能砸個坑,有人說他“钁(犟)頭不是钁(犟)頭,是個鎬頭”,就得名“徐鎬頭”。

幹什麼的?門口哨兵衝兩個人喊著。

大兄弟忘了咋的?俺是你們伙房大師傅的小舅子,俺娘肚子疼,俺來找他買點兒大煙土。於永順邊走邊道。

哨兵說:再來給俺捎點嘎兒嗎的(零碎東西什麼的,又叫“嘎七嘎八的”)呀。

於永順大聲道:你就䝼等(坐享現成的)吧。

走進院子,進得屋裡,南北大炕,迎面牆上掛著一溜步槍。北炕上幾個人躺著睡覺,南炕炕頭上放張桌子,下棋的,看熱鬧的,叼菸袋的,抽菸卷的,大都光著膀子,吵兒巴火的。那時的窗戶都是上下兩扇,上面一扇向裡開,用個鉤子鉤住。

不準動!徐鎬頭炸雷般一聲吼,兩隻擼子對準南北炕上的人。一時間,自衛團的人呆若木雞,兩個人也不敢上前拿槍,就按原定計劃,於永順開始訓話:都給俺老實聽著!俺們是紅軍游擊隊,來“取”(音qiǔ)你們的槍打日本子。你們都是中國人,是窮人,日本子燒咱們的房子,殺咱們的男人,奸咱們的女人,你們倒幫狗吃食,替日本子看家護院,還叫中國人嗎?老老實實讓俺們取槍什麼事沒有,誰動一動就打碎他的腦袋!

見徐鎬頭和於永順進去了,撿糞的王鈞和翁大成就往哨兵跟前靠近,場院裡買穀草的莊稼人也跑過來。未等哨兵明白怎麼回事兒,一把匕首就把他逼住了,那支步槍就到了翁大成幾個人的手裡。兩個人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院子,翁大成邊跑邊從兜裡掏出一個焚火帽,套在槍口上,跑到窗前就把槍口從糊著窗紙的窗格子裡捅了進去。

翁大成和王鈞都是老隊員了。那個血腥之夜,在收拾王永江等人的遺體時,翁大成從韓機槍手的衣兜裡,翻出個焚火帽。焚火帽又叫消焰器,就是擰在機槍口上的那個喇叭狀的器件。這是那次游擊隊垮掉後,留存下來的唯一的“槍毛”。這根“槍毛”這次可起大作用了,而且還將繼續起作用。翁大成這人平時大大咧咧的,在這上頭可用心了,誰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

真有不老實的,賊眉鼠眼地欠起屁股,就想去牆上抓槍。就在這時,一挺“機關槍”從窗外伸了進來,這小子立刻就傻眼了。

太陽有點兒西斜了,鴨蛋河偽自衛團大門不遠處,一箇中年漢子和個老頭罵罵咧咧地吵架。

老頭扯著嗓子罵:你他媽的是個畜生!俺這麼大年紀了還欺負俺,幾鬥麥子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就是不還。你小子不講理,咱們找高團長評理去。

壯年漢子嗓門也不低:你在俺家白吃白住幾年了,還有臉要那幾鬥麥子,天下還有你這號不講理的嗎?

看熱鬧的越聚越多,有人就說這不是大老李和他舅舅宋木匠嗎?一些人就上前勸架,說舅舅、外甥的,為幾鬥麥子值不得,叫人家笑話。舅舅跳著腳喊,俺沒他這個外甥,抽冷子就是一個耳光子。因個高而被稱做“大老李”的李鳳林,說你是長輩,俺不還手,你不說要找高團長評理嗎?那就走啊,走啊?

這李鳳林是鴨蛋河區委書記,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不是黨員,就是團員,連個舅舅也是黨的積極分子。上次游擊隊奪了東二堡自衛團的槍,才十幾支,還得奪,李鳳林就說奪俺們鴨蛋河的。當然還是智取,智取就得有短傢伙,才能接近自衛團。上次奪槍後,兩支擼子又讓縣委要回去了,他們也是拎著腦袋到處跑,也得有點兒防身的傢什呀?正愁呢,來了幫叫“閻王隊”的鬍子,區委宣傳部長徐光海認識“閻王”,去借。那“閻王”說俺就這倆“跑樑子”(匣子槍),萬一有個閃失,那不是把“平口”(飯碗)打了嗎?

李鳳林親自去見“閻王”:你不就怕俺給弄丟了嗎?這樣吧,俺家除了人以外的東西,全都押給你。這事敗了,全是你的。成了,槍還你,再隨你挑兩支最好的大槍,再給你帶出來個鴨蛋河最大的財主。

李鳳林家是個大家,一個大院10多間房子,養著大騾子大馬大車,有點兒錢。“閻王”當然會算賬。當即簽字畫押,借給兩支短八分。

門口哨兵攔擋不讓進。這舅甥倆表面互不相讓,暗中使的一個勁,哨兵如何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