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果覺得悶,他按下車窗,扯著安全帶哼起小曲。窗外並不熱,傍晚時的風吹來城市的氣味,汽油味,羊肉串,麻辣燙,砂鍋小餛飩,甚至還夾雜女人的體香。司機在紅燈時停下車,陳果伸出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兩下,採得一手女貞樹的香氣。他家以前住的那條街上也是遍植女貞,開白色小花,花季過後落下紫黑色的小果子,一串一串地砸在地上,撿起來吃,卻是淡然無味。後來他弟弟上高中,喜歡上隔壁班一個長辮子姑娘,上學放學都要一起走,週末休息時也常騎著單車去周邊郊遊,還總和陳果寫信念叨人生得此一初戀,何其美妙。陳果和他一般大時已經到了宏村習武,確實沒嘗過初戀的滋味,他好奇問他弟弟初戀感受,他弟給他寄來串女貞樹的果子,陳果放進嘴裡吃,酸澀難當,他幾乎要吐。
他那時想不明白這份酸澀從何而來,現在依舊無法參透。他瞥了眼謝雲飛,他其實很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在電影裡見過一次的帥氣男明星,路上擦肩而過的英俊男人,或者是面目端正,身上乾淨的客人,他都能一下就喜歡上。唯獨這個謝雲飛,他也英俊帥氣,也乾淨端正,還帶清新氣味,陳果對他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感,他好比是牽連他全身的敏感炸彈,隨便一動就會按下什麼特殊機關,引起爆炸。想到自己早上腦門發熱預設般接受了謝雲飛的表白,陳果就有些後悔。和謝雲飛相處時陳果總是帶些小心翼翼和害怕,不敢靠太近,生怕觸動內心裡那奇妙機關。
陳果覺得嘴裡發酸,喉嚨裡難受,咳了幾下還不見好,司機回頭問他,“先生你沒事吧,暈車嗎?”
陳果擺手說沒事,謝雲飛挪近過去輕拍他背,司機把車靠邊停下,陳果忙和他說,“我真沒事,剛才被自己口水嗆著了,沒暈車。”
司機對他笑,指著路旁一間不起眼的紅木門民居說,“到了。”
陳果和謝雲飛下車,那紅木門被人從裡面開啟,一個長相清俊的年輕男子正等在門後,示意兩人跟他走。
謝雲飛還關心陳果咳嗽,問他好些沒有。陳果看他又和自己說話了,壓低聲音對他道:“師兄,我這人不太習慣在外面和人太親近,我看我們還是不太合適。”
謝雲飛點了下頭,陳果還以為他同意了,心裡正高興,聽謝雲飛說道:“多幾次就習慣了。”
陳果扭頭看他,謝雲飛正好也看向他,兩人眼神交匯,陳果立即避開,張望起周遭園林式的精緻佈景。
謝雲飛還認真詢問他,“試用期有多久?”
帶路的年輕男子將兩人引至間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門前便轉身離開,陳果無奈看著謝雲飛,真沒想到他還是死纏爛打型的,他才想說什麼卻被謝雲飛搶白,他道:“還有好多事都沒試過。”
陳果啞然,尷尬之際,方嘉豪適時出現,他吹著口哨從走廊一頭漫步而來,“你們倆站在外面幹嗎呢,吹涼風?”
陳果推門進去,坐在飯桌邊的謝風華舉著手裡的雞腿和他打招呼,“不好意思,肚子有些餓,先吃了。”
陳果笑笑,說沒關係。他看謝風華邊上坐著個銀髮銀鬚的長者,面容慈祥,生了張馬臉,一身白綢唐裝,像是隨時都能起身打太極似的。
“這位是郝老先生,在國外做生意。”方嘉豪的介紹過於簡短,陳果上下打量這國外來的郝先生,他此時雖是笑著,眉目中卻透露出戾氣,臉上寫滿滄桑。絲毫不像歸國華僑,說是黑幫頭目倒不為過。陳果吸了吸鼻子,屋裡那股子血腥味也不知是謝風華身上的還是郝先生身上的。
方嘉豪和郝先生介紹謝雲飛,說他是陳果師兄,謝師傅嫡傳弟子。郝先生呵呵笑,笑得陳果打了個機靈。郝先生示意陳果坐到謝風華邊上,他操一口流利普通話,說什麼臺上是對手,臺下當朋友。陳果剛想坐下,就被方嘉豪擠到了邊上。陳果似笑非笑地看方嘉豪,嘴裡嘀咕,“方老闆你還真不害臊。”
方嘉豪左耳進右耳出,挨著謝風華坐樂得自在,還對郝先生敬酒,道:“陳果這人脾氣暴,我怕他和小華真打起來。”
謝風華原先吃得好好的,聽到方嘉豪“小華”“小華”地喊,停下手上動作,拿眼神剜他。陳果看方嘉豪表情瞬間扭曲,手上緊緊抓著桌布,他瞥了眼桌下,謝風華右腳正踩在方嘉豪鞋上,反覆做著碾壓的動作。
陳果在旁偷笑,碗碟裡冷不丁堆滿了菜。謝雲飛還拿了他的湯碗給他盛湯,郝先生摸著他頷下鬍鬚,道:“你們師兄弟感情挺不錯。”
陳果除了笑,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郝先生問他跟著謝師傅練了多少年,感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