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正是為了這事。”
空海言下之意是:明明如此,卻特意要我讀安倍仲麻呂的信,這不是等於贊同我插手此事嗎?
“不,其實我現在也還是想勸你,儘可能不要置身於此事。問題在於沒人能讀晁衡大人的信。況且,我想,不管你意向如何,早晚你也不得不牽扯進來。”
“您指的是何事?”
“老實說,這事,青龍寺也牽連頗深。”
“什麼?”空海臉上首度露出吃驚的神色。
“反正你遲早也要到青龍寺惠果和尚那裡吧?”
“是。”
“本來這事我想私下圓滿解決,現在情況卻不允許了。青龍寺如今已完全被捲了進去。”
“您是說鳳鳴?”
“如果你去青龍寺,自然而然也就不得不插手管這件事。”
“換句話說,貴妃和青龍寺,往昔曾跟這事有關?”
“嗯。”
“到底是怎樣的關連?”
“我不打算說太多。今晚能告訴你的,到此為止。”
空海流露出不滿意的神情。
“可是,丹翁大師,有關楊貴妃將被帶到倭國的事,是事實嗎?”
“是事實——若問我有沒有這回事,答案是有。真有這回事——”
“那貴妃真的到倭國了?”
“你說呢?”
“我想丹翁大師應該看過,馬嵬驛的墓穴裡,貴妃遺體不見了。”
“沒錯,跟你看到的一樣。”
“那事和晁衡大人,到底有什麼牽扯?”空海問。
“這件事要是圓滿收場,我會全部痛快說出來。不過,今晚只能說到這兒。我已對你說太多了——”
丹翁徐徐地搖頭。又望向空海——
“空海,我對你說過,去青龍寺要趁早。你可能還可以擁有二十年光陰,但青龍寺那方,可沒這麼多時間。”
“您說青龍寺那方,是指——”
“惠果和尚。”
“聽說他去年病倒了。”
“惠果和尚所剩時間已不多了,說不定——”
丹翁說到此處,頓了下來。
“說不定怎樣?”
“說不定這事會縮短惠果和尚所剩不多的殘年餘日。”
丹翁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在向空海示意,今晚的話就此打住。
“那麼——”
空海坐著不動,靜靜行了個禮。
抬起頭時,丹翁已無影無蹤。
丹翁先前所在地方,餘溫猶存,那微溫似乎隱約可傳到空海這邊。
然而,空海十分清楚。
那只是感覺而已,不是丹翁的真實肉體在該處。
從黑暗無邊的海底徐徐浮上水面般,空海意識到自己漸漸清醒過來。
兜率宮的場景逐漸消失,慢慢浮現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場景。
書桌。
桌上的經典。
筆。
燈火已滅的燈盤。
從視窗灑落的月光,映照出藍色幽影,空海隱隱約約可見這些物品。
此處是空海的房間。
空海在被褥上,以抬起上半身的姿勢,醒了。
空海心裡十分清楚,自己從頭至尾並未邁出房門一步。
同時卻也明白,自己方才與丹翁見面又分手,是千真萬確的事。
隔壁房隱約傳來逸勢酣然入睡的打呼聲。
第十八章 牡丹
〔一〕
橘逸勢一大早就趕至空海房裡。
“喂,空海——”逸勢的聲音宛如雀躍,“那是你的把戲嗎?”
興奮過度的逸勢,臉色微微泛紅。
“逸勢,你在說什麼?”
“牡丹啊。你用手罩住的那朵牡丹,今天早上開花了。”
“喔。”
“別裝傻了!剛剛西明寺和尚都在起鬨。”
“奇怪——”空海一臉詫異的神情,“不可能這樣。”
“可能也好,不可能也好,我知道你平時都用手罩住那株牡丹,比起其他枝椏,它不是更早長出葉子、膨起花苞了——”
“唔。”
“難道你又打算說,是孔雀明王讓牡丹開花的?”
“我沒那樣說。”
“總之,你快來看。”
經逸勢催促,空海走到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