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安祭司輕微地搖頭,“具體訊息很難傳到我這邊。不過,或許——”
“或許?”
“馬哈緬都也許知道一些。”
“馬哈緬都?”
“就算沒有直接關連,他也可以幫您找到內行人。”安祭司答道。
〔二〕
“空海,這是真的嗎?”
逸勢和空海並肩,邊走邊問。
兩人方才和安祭司道別,離開寺廟。
路上行人匆匆,各走各的。
有人牽著驢車,車上載滿水壺,看似要到東市叫賣。
也有挑夫匆匆忙忙擔貨走在路上。
有男,有女。長安路上總是有人不停在走動。
“什麼事?”
“有關安祭司說的話。他說人可以死而復生,真有這回事嗎?”
“這個——”
“喂,空海,你不是佛教徒嗎?如果人可以不死,那佛法的根本會變成怎樣?”
“會變成怎樣呢?”
“空海,別那副冷漠的臭樣子,難道你不在意?”
“在意。所以我才這樣走在大街上。”
“走在大街上?”
“現在我要去馬哈緬都那兒。”
“你是說,要去繼續打聽剛才的事嗎?”
“沒錯。”
“會聽到好訊息嗎?”
“不知道。見到馬哈緬都再說。”
空海響應後,繼續前行。
逸勢走在空海身旁,不時發牢騷,一邊走一邊嘟噥。
貨車揚起陣陣黃塵。
時值長安三月天。
〔三〕
西市——
白色帳篷中,空海、逸勢與一個半老男子相對而坐。
他們在地面鋪就的地毯上盤腿而坐。
三人四周,並排著許多大小不一的罈子。
是胡國罈子。
不僅罈子,也有瓶身細長的水瓶或陶碗。
陽光照射在帳篷上,內部充滿亮光。
外面傳來嘈雜人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偶爾尚可聽聞運貨車聲或馬蹄聲,是因為此帳篷搭在西市人聲鼎沸之處吧。
三人面前各自擱著茶碗,空氣中隱約飄著茶香。
半老男人臉上浮現困惑神情。
下顎髭鬍摻合著花白,鼻樑高挺。
眼窩深邃的眸子,帶點綠色。
他是胡人馬哈緬都。
“這好為難——”馬哈緬都喃喃自語。
“安祭司叫您來問我嗎?”
“是。”
“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我也受過空海先生多方照顧——”
“卡拉潘果然在長安?”
“在。”馬哈緬都下定決心似地點了點頭。
“卡拉潘都做些什麼事?”
“誠如安祭司所說。”
“你是說,找尋失物或預言未來等等?”
“是的。不過,聽說小事不幫忙。”
“這話怎麼說?”
“因為錢。以我們做小買賣的商人為例,再便宜,也得付兩個月的收入給卡拉潘當禮金。”
“花費真驚人。”
“用此地說法來說,他們也會魘魅、蠱毒之類的法術。”
“魘魅之術——”逸勢皺起眉頭。
“您也曉得?”
“倭國也有人會施行魘魅之術——”逸勢用唐語說道。
一如逸勢所說,此時倭國已有人會施行魘魅之術。不過,真正蔚為流行,還是更後世的事。逸勢知道此事,其實也不足為怪,因為日本國內也有相同狀況。
所謂蠱毒之術,是利用人偶或紙片,作為對手的替身,再施行法術,下咒於對方。
眾所周知的丑時(譯註:指深夜一點到三點之間)參拜神社,其實就是一種魘魅之術。
深夜丑時,在空無一人的森林裡,將寫有詛咒對手人名的稻草人,用五吋鐵釘釘在樹幹上。
另一種蠱毒之術,是用動物來下咒。
比方說,抓來大批蟾蜍、蛇等同類生物,丟進大缸裡,蓋上蓋子。
既不餵食也不給水,不久,它們就會彼此咬食。最後只剩一隻。
最後那一隻,便可用來下咒。
將最後這隻當作靈役,送到下咒物件那兒,或邊殺它邊施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