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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真是失禮,在下還沒自我介紹。敝人名叫子厚。”

“在下空海。”

“在下橘逸勢。”

空海與逸勢也報上名來。

“大名聽來很陌生。兩位是唐國人嗎?”

“不。敝人是倭國的留學僧。”

“我也來自倭國,是來學習儒學的留學生。”

兩人一前一後回答。

“空海先生唐語說得很好。”

“不,要像貴國人那樣流暢,還差得遠呢。”

“此事姑且不提,方才你們不是在找吃的嗎?”

“是啊。不過沒吃成。”

“若是如此,前面有間酒樓,是我的友人所開設。我們就在那兒一道吃頓飯如何——”

空海與逸勢應邀,隨同子厚走進“青山酒樓”。

在這家店裡,空海與子厚展開了對話。

“空海先生,您怎麼看現今唐國的政治?”子厚問。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那我這樣問好了。您覺得這國家的百姓幸福嗎?”

“這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比起我住過的倭國,唐國——不,長安城可說先進許多了。以倭國生活水準來看此地,百姓多半很富裕。拿貴族來說,長安貴族和倭國貴族,其奢華程度簡直難以相提並論。不過——”

“不過,生活水準高跟是否幸福,那又是兩回事了。”

“沒錯。”

“現在唐國百姓正處於疲弊之際。百姓苦於沉重賦稅,貴族依舊是貴族,他們只求明哲保身,自謀出路,根本無暇顧及老百姓。”

“是的。”

“我一直在想,大唐盛世是否已過去了。如今只剩洛陽和長安,仍殘留華麗的氣息。可是,實情卻如您剛才所見到的景象一樣。”

子厚用字遣詞,似乎理智勝於情感。

然而,他那理智的內面,卻又隱含著某種苦悶的情感。

“如果有機會……”子厚說。

“機會嗎?”

“對。我想,如果有那樣的機會,我可以讓這國家比現在好一點,或許只能稍好而已,但比起現在,百姓應該可以更容易安居樂業一些。至少,若有機會能為此事全力以赴,我一定會滿懷欣喜,奉獻出我這條命——”

幾杯酒下肚,略顯多話的子厚,傾吐滿腔熱情地說道。

“如果有機會——”

空海、逸勢與子厚交談了好一陣子,有時討論唐國時事,有時談詩說文,也提到了倭國的種種。

趁著酒興大發,他們呼喊店家拿出硯、墨,準備紙、筆,子厚一揮而就地寫起詩來。空海也和詩回贈。逸勢見狀,竟也罕見地拿起筆,絞盡腦汁地作起詩來了。

〖倭國一片雲〗

他以此句起首,以“清風雖吹盡,我志無盡期”結尾,是首利落颯爽的好詩。

子厚震懾於空海與逸勢的字跡筆勢,尤其空海詩句的精湛文采,令他毫不吝惜大聲讚賞。

不久,三人在酒樓前分手。

“百姓的幸福……”空海望著子厚背影,喃喃自語,“思索何事是幸福,真是個艱深的問題啊。”

“怎麼說呢?”逸勢問。

“因為人的慾望無邊無界……”

“——”

“胸懷大志的生活方式,其實也很嚴苛……”

“嗯……”

聽了空海的話,逸勢似乎覺得恰恰說中了自己的某部分,同意地點了點頭。

〔七〕

柳宗元,字子厚。

中唐時期的文人代表。

其祖先來自河東,亦即日後的山西省。

柳宗元家族已在長安落地生根數代了,他本人也土生土長於長安。

他生於大曆八年癸丑(七七三)。比同時期文人韓愈小了五歲。

劉禹錫曾在《柳宗元集》的序文稱:

“子厚於貞元初,即以童子而有奇名。”

“貞元初”的貞元元年(七八五),柳宗元不過十三歲,那時起他便享有“奇名”。也就是說,他的存在備受矚目,序文如此記載。

這番話絕非奉承之詞,從年輕時起,柳宗元便比旁人出色。

事實上,他於貞元九年,以二十一之齡及第,成為科舉進士。

比才子韓愈二十五歲及第,還提早了四歲。

不幸的是,那年他的父親卻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