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耳穴、鼻子、鼻孔。
指尖、嘴唇、眼皮。
如果脫下衣服,身上大概也用小字寫得密不透風,比臉上多得多吧。
總之,這些作法全是為了讓順宗佯裝成為別人。
是為了迴避對順宗所施的咒,讓咒集聚在牛肉上的方法。
只是,眾人都不知道此一作法到底要持續到何時?直至今天,一直進行著類似的儀式。
到底繼續到何時?答案不得而知——若是不知道答案,只會愈來愈勞神傷身。
不僅順宗或惠果,其他人的神色也更加疲憊了。
惠果尤其顯得衰弱。
肉體的衰耗更勝於順宗本人。
彷彿惠果削減自己的部份生命,交給順宗。
“咒”,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也可以說,操縱咒術,就是在耗損自己的生命能量。
惠果為此咒法,全力以赴。
送來膳食的人已退下,此處又僅剩惠果、鳳鳴、志明三人。
三入唸咒的低沉嗓音交相重疊,令人以為整個房間都在唸咒。
此處建構出一種怪異的空間。
此時——疑似悲鳴的高亢聲音傳來。
聲音來自鄰房。
不知是誰在鄰房發出哀鳴。
“皇上。”
隨後,聽到呼喊順宗的聲音。
“皇上。”
“你要做什麼?”
“皇上!”
“皇上!”
呼喊聲愈來愈大。
不久,順宗走進惠果唸咒的房間。
衣著凌亂,披頭散髮,臉頰長出雜亂的鬍子。
怎麼看也不像是大唐天子。
順宗身子東倒西歪、踉蹌而行,四周侍從想上前扶持,他卻發出野獸般的叫聲,甩開侍從伸出的手。
順宗唇邊咕嚕咕嚕冒出細小泡沫。
與此同時,野獸般低吼、呻吟的聲音,不時自順宗唇邊流瀉。
有時——還咯咯地粗聲喘氣。
此時,惠果首度停下唸咒。
鳳鳴、志明兩人也閉住了嘴。
惠果扭轉過頭,望向順宗。
接著叫了一聲:“皇上。”
然而,順宗似乎沒聽見惠果的聲音。
步履蹣跚,繼續朝護摩壇走去。
“格格……”
“嘻嘻……”
“嘎嘎……”
順宗低聲獰笑著。
“鳳鳴。”
惠果呼喚來自吐蕃、在青龍寺修行的鳳鳴。鳳鳴默默起身。
他跨步走到順宗面前,正打算伸手搭在順宗肩膀時,“嗚嚕嚕……”
順宗喉嚨深處發出聲音。
然後,順宗竟變成狗的模樣,四肢趴在地板之上。
他翻掀唇嘴,露出汙黃的牙齒。
一瞬間,順宗突然移動了身子。
方才步履蹣跚的模樣,一如謊言般令人難以置信,順宗四肢落地,竟在地板上賓士,迅速跳躍至護摩壇前面。
然後,向塗抹有自己鮮血的牛肉撲奔過來,齧咬住散發出腐臭的肉塊。
牙齒貼在牛肉上,咬噬撕碎,吞落肚內。
嘎吱嘎吱作響。
情景十分詭異。
順宗身影,宛如飢不擇食的餓鬼。
“是時候了——”
惠果喃喃自語,這回,他也站起來。
惠果制止鳳鳴挨近順宗,說道:“我來。”
便自己跨步走向順宗。
順宗全身摟貼牛肉,正狼吞虎嚥著。
惠果走到順宗跟前,停下腳步。
“真是悲慘啊,皇上……”
語畢,惠果彎下身子,向順宗伸出左手。
結果——順宗撲向惠果的左手,出其不意地朝手背咬了下去。
惠果卻沒叫出聲。
他用溫柔眼神凝視順宗,任由順宗啃噬自己的手。
惠果眼中淌下一、兩道淚水。
“沒關係,您放心吃吧。”
惠果慈愛地說。
“人的心中,本來就有這樣的稟性。正因如此,您才會中咒,也正因如此,人也能成佛……”
惠果一邊說,一邊把右手貼在啃咬手背的順宗後腦上。
“現在,我讓您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