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幸虧糞泥是軟的,沒有大傷著。德強被喚醒過來後,扶著老號長,一跛一拐地回團部去。
陳政委一見可生氣了,嚴厲地斥責老號長。老號長也承認自己做的不對。德強卻一面抱著撞脫臼的腿吸冷氣,一面說:
“政委,不怨老號長,是我要求乾的。不是學著老號長的動作我怎麼也上不去那烈馬。摔是摔了一傢伙,可我又跟老號長學了一手。”
德強常跟老號長學本事。老號長是跟陳明政委從山東省委來的。去年德強給陳政委當通訊員時,陳政委常講老號長作戰經驗豐富;他當過紅軍,參加過長征。他現在的任務是看管首長的馬匹和這幾個小傢伙。德強他們雖然常和他嬉鬧,可都很尊敬他。
老號長也很願意把一切經驗都介紹給他們。比如說不騎馬行軍時,遇到側面的敵人打槍,你就到馬的另一旁,腳步跟馬走的一樣齊,這樣一匹馬就能掩護兩個人;聽到敵人的子彈在頭上錐錐的尖叫,你不要怕它,儘管往前衝,可是聽到噗噗的叫聲,你就要趕快隱蔽了……。
也許就因為他是從百戰中鑽出來的老兵吧,迄今還沒有一顆子彈碰過他一下呢!有一次,子彈把他的褲子穿了一個洞,打完仗他笑呵呵地說:
“哈哈!這傢伙想吃我的肉。嘿,我老孫有俺那一家子孫悟空大聖傳授的‘分寸避彈器’,一分一毫都給它算好啦,它一輩子也別想擦我一根汗毛去。”說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老頭子象個小孩子似的,整天樂呵呵的,再艱苦的環境也不能給他帶來一點愁悶。他也最愛開小傢伙們的玩笑。
德強參軍不久,陳政委的妻子侯敏——是位小學教員——來了。德強問老號長,在送洗臉水時應當稱呼她什麼。老號長揚著眉毛,一本正經地說:
“嚇,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家是先生,又是首長的愛人,要有禮節才行!嗨,要叫她看看咱們八路軍的文雅,對,要文雅。你要稱太太,就說:‘請太太洗臉。’”
德強見他挺認真,就照他說的做了,結果把那女教員鬧了個大紅臉。老號長在窗外聽著,樂得捧腹大笑。陳政委又好氣又好笑,他知道是這老頭子出的鬼主意,把他叫來責備一頓。老號長更樂了,為這事一連好幾天合不攏嘴。
在老號長的帶領下,德強、於水和小張幾個小傢伙長大成人,現在都成為首長的警衛員了。德強跟於得海團長,於水跟陳政委,小張跟參謀長。
一個月前,陳政委帶著於水出去執行任務,今天就要勝利歸來了。這訊息振奮著全團人的心,上上下下忙個不停,象就要出發打仗一樣。
德強全副武裝,從大門裡牽出兩匹戰馬。白色的是團長騎的,棗紅色的——就是那匹烈性的大洋馬是他自己的坐騎。他打掃乾淨馬身上的碎毛,備上馬鞍,勒緊馬肚帶,把馬拴在牆上的鐵環子上,就立在門口,向西面大道上張望,專等政委歸來。
嘹亮激昂的集合號聲響起來。部隊都向西面的沙河灘跑去。
一會,一個裝束打扮和德強差不多的小戰士飛也似地跑過來,近前看時,是參謀長的警衛員小張,小張邊跑邊嚷:
“小馮,快,快!來啦,來啦!”
於團長臉颳得淨光,身上穿著洗得乾乾淨淨、熨熨貼貼的軍裝,大步從門裡跨出來。德強牽著馬,緊跟在他後面,向西沙河走去。
部隊象要閱兵一樣,線打的那樣整齊的隊形,行行列列地排在河灘裡。戰士們都啞悄無聲,穩風不動,挺身肅立。槍上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看熱鬧的老百姓,擁擠在堤壩上,圍了個水洩不通。
於團長挺胸昂首,望著西方。
西方的大路上空塵土飛揚,漸漸一百多人的隊伍出現了。
前面,陳政委同一個矮黑胖子並轡而行。這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柳八爺。
這柳八爺是膠東的土匪司令之一。早先也是農民起義的首領,但長期的野林生活,使他養成了濃厚的流寇習氣。他手下有一百多人,個個身強力壯,每人一支鋼槍,大都是神槍手。他們遍處遊動,到哪吃哪,遇著不好說話的官吏和財主,就把他們搶劫屠殺一空。有一個時期,“中央軍魯東軍區司令官”趙保原曾把他們收編,可是不到幾天他們就叫趙保原吃了啞巴虧——把彈藥搞足又拉上山去。抗戰初期,八路軍曾派人去動員他們抗日。柳八爺說叫他幫幫忙倒可以,參加八路軍受人管束可不幹。後來我們有幹部到省委來往,經常請他們護送。敵人都怕他們。柳八爺把隊伍佈置在敵人碉堡周圍,就對上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