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張揚得像做了廣告。
“從從,你,這是何苦? ”水成波揪了一枝苦菜,在嘴裡嚼,奶汁一樣的苦水,在他心上淌過。
這是值得慶幸值得歡欣值得驕傲的被愛嗎?
田從從坦誠地說:“成波,我也弄不清,就是放不下你,我跟你啦不了一家,侍候你一輩子也甘心情願,我跟別的男人過不成。”
“胡說! ”水成波叱責她,“你才活人,怎麼這麼瞎想一氣? ”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胡說八道。”他只能這麼說,又好氣又好笑。
“你真不知道嗎? ”
“知道什麼呀? ”
“我,不是個……”
“什麼? ”這回,水成波倒真是愕然了。
田從從直視著他訝然失色的臉把前前後後都倒了出來。
“他李寶弟就是用這個來要挾我的! ”從從恨恨地說。
水成波這時的感情十分複雜,成了調色盤,成了五味瓶,成了大拼盤。
責備、氣恨、疼愛,都在他的眼睛裡。
“成波,我並不是因為自己破了,才……”
“別說了,從從! ”他的口氣嚴厲中含著撫慰,“你聰明,從從,你又被聰明吞沒了。”
這種局勢很棘手,水成波明白,他的堅拒,可能會導致可怕的後果,從從正在死衚衕裡碰撞加上心靈的重創,衝動的性格,一時想不開,難免再幹出蠢事。
好可怕的愛之火呀!
水成波冷靜地分析過以後,認為緩兵之計是上策,為了從從,他決定違心地說一次謊:“從從,你的情況我全瞭解了,這樣吧,你讓我想一想行不? 我家裡還躺著病人呢! ”
從從的眼睛亮了:“真的,成波? ”
水成波痛心地點點頭。
天快放亮了,也許已經亮了,玉米地裡比較陰暗。
似乎聽見附近有人在咳嗽。
成波催促她:“快走開,別叫人看見。”
從從乘他不備,在他的右臉上飛快地叼了一個吻,就匆匆地鑽出玉茭林。
水成波的手背蹭著那個遲到的扭曲的吻,啼笑皆非。
他忽然想起從什麼書上看過的一句話:“做人怎麼就這麼難呀? ”
今天,傳送趙六子的一行人從田家門前的村路經過,水成波還看見了田從從,她亭亭玉立站在房前,以一種期待的目光向他注視。
田耿沒露面,院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她站在那裡,水成波知道她為什麼站在那裡。
他的心情相當沉重,煩悶,從從的失足,他痛心疾首地惋惜,正當她含苞欲放的時候,正當大地春光明媚的時候,她過早地吞食了苦果。
更使他氣憤的是,李寶弟果然不出所料,不肯就此鬆手,李寶弟毫不害臊,找到學校裡,向他興問罪之師。
對李寶弟,水成波一向不看重。唸書那會兒,他的搗亂聞名遐邇。老師,特別是女老師們對他束手無策,惹不起也躲不起。李寶弟仗著父親是一手遮天的大隊長,為所欲為。
冬天,他把暗淡的可仍然燙手的炭塊放在粉筆盒裡,讓老師在拿粉筆時燙得大喊大叫;夏天,他把青蛙設法裝入女老師的衣兜裡,正當同學們聚精會神地聽講,忽然蛙鼓長鳴,老師大驚失色。
類似的惡作劇,舉不勝舉。
李寶弟只怕一個人,就是水成波,這個經常板著面孑L 的老師,不在乎他老子的權勢,把他押解到李虎仁面前冷冰冰地說:“不能光養不教育哇? 人又不是牲口! ”
李虎仁臉鐵青,又不便發作,等老師走了以後,就大打出手,拿寶弟出氣,因為這樣,李寶弟才不敢在水成波頭上尿尿。
初中還沒畢業,李虎仁門路廣,叫他進了軍隊,本意是讓他受受約束,改邪歸正,但事與願違,寶弟在部隊裡惡習難改,而且變本加厲,中途叫人家清退了。
他姐夫雖然有點權,疏通一下也能為他安排個乾的,但終因劣跡昭著,沒有一個單位肯收留。
自從廣州之行碰得焦頭爛額,他又破罐破摔,喝樂果,跳排幹,賭博,出盡了洋相。
水成波對他了如指掌。
他居然找上門來了。
“水老師? ”李寶弟斜著眼說,“好個成波,學生親老師也還吃勁兒哩! ”
水成波很鎮定地說:“寶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明白點人事了! 你要不怕丟人,我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