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扭過臉對程少仲說:“Here is,Angus lake(到了,愛神湖)!”
“愛神湖?”程少仲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心裡一動。透過車窗眺望,夜色中的湖面上,飄蕩的不僅是五彩的霓虹燈光,還有許多雪亮的光柱從湖邊草地上直照著水面。細看都是汽車大燈裡發出的,才知道今晚到這裡來的不光是他和索菲婭,還有許多駕車而來的捷足先登者。而且,從串串兒霓虹燈勾勒出的建築物輪廓看,這裡並不是人跡罕至的荒郊野谷,而是城裡人競相光顧的郊外消閒的一個風景點。
“You see;All are moving。(看到嗎,都在動)”索菲婭指著那些發出光柱的車頭說。
程少仲立即看清,許多雪亮的光柱都在輕輕晃動,這之前他一直誤認為那是湖水水面在波動。
“怎麼回事兒?”他問索菲婭,用的是漢語。
“你應該明白。”索菲婭這樣說著,雙手順勢勾住程少仲的脖子,眼神裡發出明亮的光。
程少仲再看那些輕輕晃動的雪亮光柱,便豁然明白了——原來裡面的人在……他再收回目光看索菲婭時,她已經把手伸向他的小腹,在那裡輕輕撫摸著:“我要……”
“我是你的哥哥。”程少仲移開索菲婭的手說。
“我要……”索菲婭又把手移回來。
“我已經有了妻子。”程少仲再次移開索菲婭的手說。
“我要……”索菲婭再次把手移回來。
程少仲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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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炫〃√
 ̄書〃√
 ̄網〃√
 ̄小〃√
 ̄說〃√
 ̄下〃√
 ̄載〃√
 ̄網〃√
四
程少仲雖然疲倦得很,可就是睡不著,他的心很亂。
感恩節——他此生頭一次經歷的美國洋節。他真的感恩了——對索菲婭,這個讓他無計可施的美國姑娘。當然,他承認,這是他預料之中必然要發生的事兒。從最初那次她半夜敲門進得屋來莫名其妙大笑特笑一番而去開始,他就有了這種預感。從她疏遠川島,向他快速靠攏那天起,他就有了這種預感。從她最近越發與他形影不離,他就有了這種預感……
現在,這預感已被證實,已經成為確確鑿鑿的遭遇。她只說了三個“我要”,就這麼簡單,他就乖乖地順從了她。是自己太沒坐懷不亂的意志嗎?不,他不肯承認,如果那樣,怕是早就合二而一了,還會等到今天麼?但是,不承認的同時,他也有些心虛——如果確有坐懷不亂的意志,為什麼最終還是向索菲婭讓步了?還有,許多天來,為什麼常常在夢中與索菲婭卿卿我我?為什麼每見到索菲婭那貓一樣的眼珠兒心裡就甜,反之就苦?為什麼同索菲婭一起練習英語效果就好,反之就差……這一切都說明他程少仲心裡原屬於何若菡的位置,又擠進了個索菲婭來,這樣,妻子的含義早已不僅僅是何若菡一人,而是兩張笑靨組成的一簇並蒂蓮花,所以,不承認在索菲婭面前已沒有坐懷不亂的意志顯然是不行的。意識到這一點後,程少仲不覺臉紅了。從程門不納妾的傳統家風來說,他已經違了祖訓;從與何若菡的海誓山盟來說,他也已背叛了她。那麼,他還應該一如既往那樣評價自己的人格嗎?他今後在義父布朗夫婦面前還能那樣一身磊落、滿臉坦然嗎?還有,給家中人寫信特別是給何若菡寫信時,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嗎……想著這些,他便難以入睡。
父親當初讓他拜布朗先生為義父,以及堅持送他來美國學西醫,目的是非常明確的——為了一代更比一代強,要讓程氏門中出過御醫之後,再出個學貫中西的傑出醫生,同時,也使中醫國粹用西醫妙法充實後,百尺竿頭,更上一層樓,以便跟上時代的進步。現在,學業未成,先暗中納了位美國小妾,在這方面,時代的進步肯定是跟上了,或者說已經領了國內同胞之先,可這能在故去的父親面前誇耀嗎?能讓九泉之下的嚴父不傷心落淚嗎?想到這裡,他很慚愧,便披衣下床,踱到窗前,拉開窗簾,向外張望。
正是拂曉前萬籟俱寂的時刻,賓夕法尼亞大道滿街歡慶感恩節的彩燈還在熱烈地閃爍。美國真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把夜也打扮得亮如白晝。在中國,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和正月十五的花燈夜,也僅是亮那麼幾個時辰,其他日子一年到頭除了月照,總是漆黑著。看來,民族不同、地域不同,習俗心理也大不同。美國人崇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