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堅持要留他的囚犯一條性命,如果他想殺拉斐爾的話,那麼只要一顆子彈便可以了。但是與死亡相比,顯然將軍更想讓他痛苦,以此來懲罰拉斐爾的背叛行為。
當那些人拖著拉斐爾回到牢房時,他慢慢地恢復了意識。他聽到走廊另一頭的桑澤將軍喊道“把他的妻子給我帶來”,這是拉斐爾今天所經受的最殘酷的折磨。
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在集中營待了兩個月。他們的眼皮被膠帶粘住以防止他們睡著,當他們陷入昏迷時,就會有人對他們拳打腳踢將他們弄醒。
兩個月來,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從未在通往審訊室的走廊上相遇過,他們感覺自己漸漸遠離了人性的世界。在這些無邊無盡的白天與黑夜裡,他們深深陷入一種黑暗的深淵,即使是最狂熱的信徒也無法想象的深淵。
然而,每當桑澤將軍命人將他們帶去審訊室拷問時,他總是不斷強調他們的背叛,他說他們背叛了祖國,也背叛了上帝。每當提到上帝的名字時,他下手總是特別重。
將軍讓人挖去了伊莎貝爾的眼睛,但她的心中始終有一縷光線照亮。那是瑪利亞·露茲的目光。有時她也想不如就這樣忘記自己女兒的面容算了,這樣她就能安心走向死亡。只有死亡能夠讓她解脫,只有死亡才能還給她作為人的尊嚴。
有天晚上桑澤將軍厭倦了日復一日的審訊,他命人割下拉斐爾的生殖器官。他的手下用一把剪刀將它割下,然後醫生對傷口進行了處理。可不能就這樣讓拉斐爾流血而死,這樣就太便宜他了。
在他們被抓捕的第二個月,就有人用橡皮膏撕掉了他們的眼皮。每當將軍想起他的囚犯們時,他們就會被折磨得更加不像人形。現在伊莎貝爾的樣子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她的臉龐和胸口的很多地方都有被菸頭燙傷的痕跡,將軍將菸頭在她的面板上掐滅。(他每天要抽兩包煙。)她的腸胃因為電擊的緣故已經很難消化每天他們強迫她吞下的湯。她的鼻子也已經聞不出囚室中糞便的氣味。儘管伊莎貝爾現在已經淪入動物的狀態,但在黑暗中瑪利亞·露茲的臉龐一直支撐著她,她不知疲倦地呼喚著她的小名。
一天早晨,將軍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的樂趣。不論是拉斐爾還是伊莎貝爾,沒有人肯吐露印刷廠的地址。他厭倦了,其實自從他接手這個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厭倦了。一位像他這樣等級的將軍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而不是僅僅去追蹤一臺印刷機的下落。他厭惡地望著他的囚犯們,高興地看到事情終於快要結束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打垮了那兩個背叛祖國的不法分子,他們膽敢拒絕服從唯一能夠幫助阿根廷實現偉大復興的政權。桑澤將軍是一個虔誠的愛國主義者,上帝會認可他的工作的。
太陽落山的時候,醫生走進伊莎貝爾的牢房。最諷刺的是,在給她打麻醉針前,他還是用蘸了醫用酒精的藥棉擦了擦她的手臂來消毒。麻醉針劑讓伊莎貝爾昏睡過去,卻沒有殺死她。這只是開始。接下來輪到拉斐爾在走廊盡頭的另一個牢房裡接受同樣的待遇。
夜晚來臨。他們被搬上一輛開往位於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的秘密機場的卡車。一輛雙發動機的軍用飛機正在等著他們。失去意識的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在四個士兵的守衛下和其他二十多名犯人一同被抬進機艙。駕駛員按照命令向河流方向飛行,目標是東南方向的崖腳處,飛機飛得很低。飛機的航線絕不能靠近烏拉圭方向的山脈。在入海口的上空,飛機又掉轉頭飛回它的起點。這是一項每日的例行工作。
奧爾蒂斯指揮官嚴格按照指令執行計劃。飛機在阿根廷的天空下慢慢飛高,越過拉普拉塔河,然後在一個小時後到達終點。
這時,士兵們開啟機艙門,只需幾分鐘便可將失去意識但仍活著的十個男人和十個女人扔進大海。發動機的轟鳴聲掩蓋了這些人被扔進水裡的聲音。大批鯊魚已經習慣了在這片渾濁的海域裡遊蕩,它們在等待每天這個時刻準時從天而降的美食。
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在生命中的最後幾個小時裡就這樣並排躺著,但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看對方一眼。當飛機回到機場後,他們永遠地加入了阿根廷專制時期三萬失蹤者的行列……
瓦萊麗放下筆記走向窗邊,她忽然感到自己必須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她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安德魯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是你想讀下去的,我和你說過最好還是不要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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